只是要做英雄,就一定有许多跨不过的掣肘,注定要付出代价。
眼下的十万大军,可不是一百人,也不是一千人,原本是隐天蔽日的旌旗卷舒,是能跟蒙元对峙的雄浑巨力,是南宋耗尽了国资的一场倾国大赌。
更是襄阳也是南宋的救命稻草,不抓~住手里,几乎是十败无生。
郭靖知道这一点,但是他动的了念头,却下不得手,所以孤骑引破虏儿郎入樊城。
无以报国,唯死而已。
“爹,有襄儿的消息么。”
黄蓉凝望深暗夜空,幽幽说道。
背后传来一个沧桑的叹息:“襄儿前些时日在嘉兴出现过,之后又去了括苍山一带,冠英的人晚了一步,没有跟着,不过襄儿比你少时还要鬼灵精怪,定是无碍的。”
黄蓉嗔了一声,沉闷道:“爹,靖哥哥这一去,我心里总觉得慌。”
她虽然聪慧绝世,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女子,而且是一个有夫君有女儿的正常女人。
“那傻小子好大的本事,叫我的女儿一人守城。”
站在城头的黄药师脸上罩着人皮面具,看不清表情,只冷哼道:“这些年真是难为了他,也真苦了你了。耐得住寂寞,窝在襄阳。”
黄蓉笑道:“爹,只要有靖哥哥在的地方,都不算闷,也不会寂寞。”
黄药师嗤笑:“你那傻小子有什么好,一股子楞劲。浑然赴死,我去樊城看着你的傻靖儿,总不能叫他真个送死。为那昏君奸臣送命,不值当。你门内的两个小师妹,都精擅奇门遁甲,也到了襄阳,或许能帮你些忙。”
黄蓉眼睛微微湿~润,道:“多谢爹爹,还是爹爹待我好。”
那老人拂袖道:“我是对你好。不是对那傻小子好。”
“总也是爹爹最好啦。”
黄蓉笑声依旧清脆,小小的撒娇,恰如少女之时。
老人怔然望着天穹。横箫于唇,缓缓的奏箫,一曲毕,苍凉笑道:“桃花影落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几十年啦,怕你~娘在下边等得久,黄老邪我也该死了。”
长风破空,有人趁着夜色自城头一纵而下,夜色昏暗,人影不分,几个起落便不见踪影。
良久。
黄蓉沉静了片刻,没有回头。但是已经听到了背后齐整却肃杀的脚步声,开口道:“过儿。你是想趁夜去杀贾似道吧,不要胡闹,过来。”
这一带的城防都是杨过的赤焰军负责。其实赤焰军与飞羽军,不同于寻常的军队,几乎全都是江湖里的义士好汉组成,彪悍好斗异常,论说勇猛,不在蒙古精锐之下,这数万之人,便是郭靖在襄阳一十六年最大的心血结晶。
云殊的飞羽军以神鹰门为核心,覆盖江南武林,杨过的赤焰军则是桃花岛一脉影响多些,天南地北的江湖豪客,皆都有之。
“果然瞒不过郭伯母,正要去提了那奸相的人头。”这这样昏暗沉冷的夜里,杨过的声音里也有无限的杀机。
“贾似道与夏贵两人自来襄阳以来,不问兵事,反而夜夜笙歌,奸~淫城中妇女已有数起,这样的人,怎么配做我们大宋二十万大军的统帅?”赤焰军中有一员副将问道。
“这些难道我不知道,过儿,你郭伯父平日里怎么教导你的?”黄蓉面容俏~丽,但是认真起来,当真是说不出的威仪。
“郭伯母既然知道,为何拦着我不让我去杀了那奸相?郭伯父总说忠君爱国,那又有什么意思,这样的君,这样的国,专门害好人丧命,我就不爱也罢。”杨过直视黄蓉,冷笑一声,双目之间逆火一闪,这话诛心,无异于大逆造反,但是他胸中却是说不出的快意。
黄蓉怔怔的瞧着杨过发呆,恍然失神半响,叹息道:“你倒真是那人的义子,桀骜难驯的很,既然你在桃花岛长大的,也该知道你郭伯父的脾性,如果你惹下这样的事情,你觉得他会不会大义灭亲?”
杨过大笑道:“好啊,那到时候就用炼铁手来请教郭伯父称雄宇内的降龙掌罢了。”
“炼铁手,炼铁手...”
黄蓉摇了摇头,道:“你郭伯父也说过,这一门武功还不成章法,也就是你,不练降龙法,专攻这一门断了后路的武功。我看你这个性子,虽有侠气,但是遇不平之事不能镇定,做事激烈冲动,多半也有受了这一门武功的影响。”
“你有没有想过你母亲?你~娘现下还在襄阳城里,你如果犯下了这样的事情,宋帝地再无你立足之地,总不好叫她跟你浪迹天涯吧。”
杨过牙齿咬得格格直响,拳头紧握,却不再多言。
黄蓉凝望着夜色,喃喃道:“过儿啊,这人在尘世之中,就像是被关在一个樊笼之内,没有谁是真正的没有拘束,总也不能都像你义父一样,从心所欲,无视规矩。”
“你义父他前些时日在风陵渡出现,杀了蒙古四王子,又在醉也不归楼现身,败了天下三位绝世高手,武功已然惊鬼通神,此事若还有转机,也在他的身上了。”
杨过想到那人,忽地沉静下来,长叹一声,道:“无视规矩,又有什么不好的?”
黄蓉没有说话,心里只想:好是极好,只是他现在人在哪里?
......
苏留此时还未至襄阳,郭靖却趁夜点了兵马,亲身领军奔走樊城,只见汉水相隔,樊城之下,蒙古兵漫山遍野,看也看不见尽头,幸好汉水之上没有瞧见新造的蒙古军舰船只,但是也有黑影在监视,显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蒙古大军前些年也曾数次围攻襄阳,但军容之盛,兵力之强,都不及此次这般厉害。
蒙元帝国此次是蒙古御驾亲征,以伯颜为帅,史天泽为副将,阿术为先军大将,军中能人异士不知多少,此时得了能人异士之谋,要截断汉水,切断了襄樊两城与外界的联系,便先在汉水中流沉下了数块千斤巨石,再筑起实心江台,坐望两城,将东南西北的局势都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