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可愿为东部统帅?
在闵若英看来,这自然是卞无双一心想要追求的事情,说过这句话,他便含笑看着卞无双,似乎正在等着对方大喜过望拜倒谢恩.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卞无双却是缓缓的摇了摇头.
“你不愿?”闵若英大为惊讶.”这是为何?”
“非是不愿,而是不能耳!”卞无双道:”或者说,眼下却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因为程务本?”闵若英的脸色沉了下来.
“陛下,程帅在楚国军队之中,本就声望崇高,虽然东部边军已经不在了,但程帅的名望却还在.荆湖防线更是他一手打造而成,上上下下,无不以程帅马首是瞻.也正是因为荆湖防线围绕着程帅这样一个核心,所以才抱成一团,全力以赴.”卞无双解释道:”卞某不过一背井离乡的逃亡之人,于秦有罪,于楚寸功未立,却骤然居于高位,那荆湖前线的将士如何服我,信我?”
“荆湖防线军民,亦是大楚军民!”闵若英冷然道.
“陛下,此自然也.”卞无双点点头:”如果臣所猜不的话,臣如果走马上任之后,程帅也必不能活吧!”
“此等老匹夫,仗着于国有功,便目示尊上,狂妄悖逆,朕岂能容他一直在朕的面前蹦哒!”闵若英也不怕在卞无双面前直抒自己胸臆:”先前国无良将,唯能靠他撑着局势,朕亦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现在朕既已经有了卞卿,一个程务本又如何还能操纵于我!”
话说得杀气腾腾,却又似乎在不经意之间,将卞无双捧到了一个国士的地位,显现出了他用人不疑的信条.
卞无双在心里暗叹一声,闵若英这个人,杀伐果敢,能忍辱,敢用人,比起秦皇马越,其实是超出了一个档次的,只能说他是生不逢时,雄心勃勃却又遇上了曹天成,秦风这等惊才绝艳之辈,这也只能说是他的不幸了.
“陛下,臣寸功未立,骤上高位,不是大楚之幸,只会让朝堂之上惊惧,荆湖前线猜忌,程帅与陛下之嫌隙,知之者甚多,臣如现在就代程帅而替之,只会诏现陛下诛程帅便在眼前,即便军民不敢造反,但军心民习必散,因为在他们眼中,现在的程帅,是大楚的定海神针啊!”卞无双劝解道:”杀程务本,不是不能,而是现在不能也.”
“你有何计较?”
“臣愿先为东部副帅,陛下可下一旨,由臣主攻,程帅主守.”卞无双道:”只消臣连胜数仗,夺回一些失地,臣之威望在东部必然上升.荆湖前线,楚国腹地,多有东部六郡逃亡之百姓,这些人所思所想者,无不是反攻齐国,重返故地,而程帅一直觉得无力反攻而不愿出兵,此时臣若出头主攻并能有所斩获,则必能聚集一部分人望.”
“这倒是一个办法.”闵若英沉吟片刻:”卞卿有把握获胜?”
“自然.”卞无双信心百倍地道,”敌已有所求,敌人比我们更渴望一场大胜,只要周济云被其国内的时势所迫,就必为我所趁.”
“你需要多少兵马?”
“臣麾下能带去前线的有两万精锐,在前方还有宿迁将军的两万西军,还有罗虎的一万大军,有此五万人马,足矣.除开荆湖水师,臣不动荆湖防线一兵一卒,替陛下将东部六郡夺回来.”卞无双道.
“好!”闵若英击掌而呼.”卞卿有些雄心,朕心甚慰,不过朕还是要提醒卞卿,万万小心在意,不可轻视敌人,罗良之败,朕之败,何尝不是因为轻敌大意而一败再败?”
“陛下但请放心,臣在秦国,一败再败已至快要亡国灭种,焉还会因轻敌而为敌人所趁.”卞无双郑重地道.
“你还有何求?”
“臣两万兵马,虽然兵甲不全,但比起楚军现在装备,却还是差了不少,臣请陛下为臣这两万大军换装.”卞无双拱手道.
这是一个小要求,但闵若英却因为这个小要求而脸现为难之色.”卞卿恐怕有所不知,现在我大明最好的兵器都购自明国,而明国的武器皆是自海上经泉州而来,全都交自程务本手中,朕根本插不得手.而荆湖水师,更是唯程务本之命是从.便是朕之火凤军,到现在也没有拿到这些利器.先前卿还想动用荆湖水师,朕看也只怕很是为难.”
说到这里,他怒火高炙,戾气横生:”可买这些武器的银两,却是朕自国库之中拿出来的.”
卞无双沉默片刻:”既然如此,等臣到了荆湖,自去寻程帅说话,至于荆湖水师,臣也会想办法,自程帅手中撬过来.”
“有这个可能?你到荆湖所为何来,程务本自是心知肚明,他岂会为虎添翼?”闵若英惊讶地道.
“陛下,不管如何,臣总是要试上一试的.再者,程务本程帅,或能不忠君,但爱国却是勿容置疑的.臣反攻东部六郡,不动他荆湖一兵一卒,不会动摇他荆湖根本,所以,他应是乐见其成的.胜,大楚得利,败,荆湖仍然会稳守第二道防线,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所以,臣认为程帅还是会答应的.”
“你且去办吧,朕现在能给你的,只能是足够的粮饷,还有朕毫无保留的支持.”闵若英有些无奈地道.
“陛下放心,卞某即便只是为了那些跟随我前来大楚的军民,也会奋力为陛下战,为楚国战.”卞无双站了起来,躬身道.
“好,很好,卿不负朕,朕不负君.你去吧,随后任命你为东部副帅的旨意便会下达.”闵若英坐了下来,看着卞无双道.
“臣,谢主隆恩!”卞无双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向闵若英跪拜,然后站起身来,倒退数步,这才转身,龙行虎步而去.
闵若英沉默地看着卞无双渐渐消失的背影,半晌,才轻声问道:”如何?”
一道暗门悄无声息的打开,内里坐着的却是楚国首辅马向东,在他的左右两侧,楚国大内供奉卫泽龙,孙承龙两人一左一右而立.马向东不谙武道,他们二人侍立左右,却是为了遮蔽马向东的踪迹,他二个武道修为并不在卞无双之下,两人合力,却是让卞无双无法察觉到马向东也在这里的踪迹.
“陛下,卞无双此人倒是可信,他率兵民破釜沉舟投奔大楚,其实已无退路,除了依附陛下之外,再无他法生存,即便让他取程务本而代之,也无法造成像程务本那样的对楚国的伤害.只是臣对于他如此有信心击败周济云感到有些匪夷所思啊!”马向东道.
“身为将领,自信并不是坏事.而且此人的确是有真才实学的.更重要的是,正如他所说,他此去,不论胜败,都不会影响到荆湖防线,这也是我支持他的原因.”闵若英缓缓地道.”如果他成功,那这盘棋就活了,荆湖防线十数万大军,将重归朝廷掌握,而能拿下东部六郡,则我大楚便有了战略缓冲余地.”
“陛下,大战如果再起,国力实在有些吃紧了.”马向东为难地道,”不到一年,我们已经向明国昌隆银行借了一千万两,光是利息,每年都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前几日我召见了昌隆在大楚的掌柜,商讨再借一笔款子,但昌隆掌柜提出了一个要求,却让臣很为难.”
“他们又提出了什么要求?”
“他们要求我们大楚以全国商税作为抵押,也就是说,以后的楚国商税,将由他们来收,以此抵偿借昌隆的本息款项.”马向东看着皇帝的脸色倏变,心中自也是为难,将一国税赋交给他人来收,这与割地赔款又有什么差别?一样的丧权辱国.
昌隆现在就如同一只庞大的吸血怪兽,趴在楚国的身上,不断地抽取着楚国的血液,因为昌隆银行,大明的纸钞已经在楚国大行其道,成为了主要的流通货币,使得楚国的制氏铜钱等流通货币已经逐步退出了市场,稍为大一些的城市基本上已经不再使用铜钱,只有那些偏僻,落后的地方,铜钱还在流通.
大量的铜银,白银正在源源不断地流向大明,成为滋补大明的养料.楚国自然不乏在此道之上颇有造诣的人物,但面对着楚国现在面临的局面,却是毫无办法.
楚国连续的大败,国内经济面临崩溃,农民起义已经如同星火燎原之势在国内漫延,商业凋蔽,农业崩坏,税收锐减,除了借款维持之外,竟是难以为继了.
马向东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局势一日恶过一日.或者,一场大胜,能用来提振民心士气,别的不说,至少可以减轻外部压力,对内部那些不轨者也能造成极大的心力压力.如果能平息国内叛乱,或者形式会好上一点点.
闵若英咬牙切齿半晌,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商税给他们,但是朝廷马上发布一条政令,凡农藉者,不得经商或者从事其它事情,以地为藉,敢离者,即贬为奴兵,发往东部前线.首辅,农桑为本,只要将百姓固定在土地之上,让他们老老实实的替我们种地产粮,情况终归是慢慢的好起来的.卞文忠将率两万归附秦军平叛,有了这支劲旅,我相信国内叛乱,不日便将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