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麟争的这个辽镇总兵却是现在大明最显赫的总兵职位,一旦有功无过,很容易一路加到左都督,甚至加太子少保,太子太保,太子少傅乃至少保一类的官职都不在话下。
但这只是小事,杨麟看中的肯定不是这些,武将对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不是很放在心上,不象文臣追求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有一种情结在心里。
武将只讲实惠,杨麟要的是从一年三百多万的辽饷中分一杯羹!
一年三百多万的军饷,文官们能拿走的只是少数,不是每个文官都如姚宗文和刘国缙那样擅长从将门口中夺食,象孙承宗这种身份地位的文官,也就是拿常例银子,养活自己幕僚和日常开销的收入。除此之外,更多的银子孙承宗是不可能落袋的,容易落人口实,也不是那么容易操作的。
真正落下大好处的就是辽西的将门世家们,一年几百万的军饷,除了用来买战马甲胄和修堡之外,大半的银子都是由辽西的将门给分了。
下手的机会太多了,克扣军饷只是开始,军械,军需,军粮,屯田,可以下手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杨麟这厮的银子怕也是凑出来的,不允他的话他就坐腊了。”魏忠贤可以坐得几万两银子,而且杨麟要是识相的话还会源源不断的送礼过来,包括祖大寿在内的辽镇将领都是一直给魏忠贤送银子的……魏府一年收入几十万两,而且收益越来越高,估计明年可以破百万两,主要就是各地的文官武将不停的给魏忠贤送礼。
常例的银子当然不及卖、官的多,魏忠贤再富也不会嫌银子多少咬手,他也知道身边的人都会落下好处,笑骂了一句之后,魏忠贤点头道:“咱就不见他了,告诉杨麟,凡事听高大人的,不要弄出事来,不好收拾!”
“是,公公放心。”许显纯促成了此事,心中一片轻松,笑着道:“这一下也是好事,算是在辽镇也有了咱真正的自己人。”
“辽镇的水太深。”魏忠贤反过来告诫眼前众人道:“要捞银子门路有的是,在辽镇不能涉及太深,不能叫人抓着明显的痛脚……皇爷心里最重辽事,要是知道咱们以贿赂坏辽事,不仅你们脱不了身,咱家也不好交代。”
这也是阉党的底线,就是银子可以收,选人用人还是要照规矩来,杨麟虽然送银子,但本身的实力和资格也足够了,要是不够的话,送银子过来许显纯和魏良卿也是不敢应此事的。
魏忠贤从各层级分润辽西的银子,一年最少也有二十万,他不会将手伸的太长,做的太过份,免得到时候出了事情不好脱身。
“还有件事。”傅应星含笑说道:“浙江巡抚潘汝桢奏请给舅舅修生祠,月前就开工了,工程银预计用十余万两,祠堂修的异常高大,镶嵌金银珠玉给舅舅立像,立神主牌,四时供奉不绝。”
“哈哈,这事咱也知道了。”魏忠贤脸上满是笑意,嘴巴都有些咧开,甚至全身都在发抖。
这件事,魏忠贤绝对比对辽镇的事上心的多了。
辽事再要紧是国家的事,是朝廷和天子的事,这立生祠的事却是事涉他魏忠贤本人,是关于他最要紧的大事,容不得魏忠贤不重视。
“魏汝桢果然很好,办事很得力!”身居高位之后,魏忠贤已经很少直接表态了。由于文化储备不足,他在司礼监听人读奏章的时候一般是一言不发,听完之后也很少直接表态,在刘若愚的记录下,好象魏忠贤对政务一窍不通似的……这当然是瞎扯了,魏忠贤自天启四年到天启七年一直牢牢掌握着宫中和朝政的大权,满朝都是他的心腹,不管是内阁还是六部或是科道,地方上的督抚,基本上完成了驱走东林之后政权上的布局。如果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太监,光是凭特务手段怎么可能完成这么庞大的布局?
如果不是魏忠贤的局势大到了一定的地步,天启驾崩后进宫的崇祯皇帝又怎么连口水也不敢喝呢……
在浙江建生祠不光是一个生祠的问题,还涉及到一种政治表达,各地的督抚到底和魏公公是不是一条心?如果是一条心,为什么别人给魏公公修生祠,你这里却是巍然不动?
自天启五年过后,两年不到的时间,各地的生祠修了上百座,每座用银最少都是十万两以上,包括在战区的宁远城也是一样,时任辽东巡抚的袁崇焕也是给魏忠贤修了生祠,一样的靡费,每座生祠都是一座投名状,有了这个投名状才算得上魏公公的自己人,魏公公才能放心使用下去,若是不修,当然是免官,最少也要调任闲职,不可能将要紧位置给非心腹的官员来担任。
先是与东林党的朝争,以杨涟等人的死亡为结局,然后是孙承宗的去职为结束,象征着东林党的彻底落败。
然后就是修生祠,意味着魏忠贤加强了对地方的渗透和控制,通过建生祠之事,算是把大明地方政权也洗涮了一次。
魏公公掌握朝政的三年,也是较少争端的三年,从中枢到地方可谓都是令行禁止,几乎没有任何的滞碍,众官是慑服于魏公公的铁碗手估和淫威,东林党这样的强势集团都被压的不敢动弹,更不要提普通的官员了。
高压之下也是高效率,后人有些观点来赞颂阉党,主要原因也是从这里出发。
不管是调整官员岗位和督促官员做事,阉党的效率当然要高出不少,看起来也很得力,但这也是建立在魏忠贤在内的阉党集团大肆贪污的前提之下,魏忠贤一个人就捞取了大量好处,加上各处建生祠的耗费,东林党上台之后所谓的民间困苦当然也不是空穴来风,阉党的名声已经臭了,投效的官员最大的节操都没有了,捞钱又算什么……总之在没有彻底改革明朝财政体系的前提下,任何当政集团都要搜刮民间,东林党也没有减免商税,只是略作调整,不涉及税率和征税方式的前提下,海贸带来的财富还是到不了朝廷手中,不是简单的所谓东林党为了江南士绅的利益而不征税就能解释的。
“苏州城里的生祠也选址定了。”傅应星向魏忠贤解释道:“苏州那里的人既然桀骜不驯,那里的生祠就要修的格外堂皇富丽,以鄣显朝廷的决意和舅舅的意志。”
“然,甚是,说的甚是!”
魏忠贤大为激赏,苏州那里的民气不满魏忠贤是很清楚的。
逮捕周顺昌时激起了民变,打死了去逮捕周顺昌的校尉。魏忠贤认为这事又是江南大户对中枢的反扑,很明显,当年万历皇帝派到江南的税监和其帮闲也被几万苏州人聚集起来打死过。后来万历皇帝也没有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魏忠贤当然不认,严令苏州地方官查察闹事民众,后来苏州人有五义士出头自首,认下了打死校尉之罪,五人都被斩首,从容就义,并且有豪言壮语流传于世,成为时人反抗魏忠贤的铁证。
这件事对魏忠贤的触动相当的大,苏州人的誓死反抗叫他有些心惊肉跳,特别是五义士就义时的话,叫他考虑到自己的身后之事。
就算天启皇帝信任不变,魏忠贤也是已经年过半百了,太监长寿的相当罕见,等自己死后被反攻倒算怎么办?
人死之后由得人糟蹋,如果是早早立了生祠,享受香火供奉呢?
在这种朴实的思想之下,魏忠贤指示了几个地方上的心腹开始建祠堂,既能涮掉对自己暗怀不满的地方官吏,又能使自己在生前就享受香火供奉,不必担心身后之事,岂不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顺天府,保定,真定,山东的济南,”傅应星无视魏良卿几人的嫉妒眼神,继续发挥道:“这几个地方也把建祠的地方都选好了,就是银钱有些不凑手,需要等一段时间。”
“咱们在京师也立一个祠堂吧。”许显纯不甘人后,奋勇争先的道:“建一个大的生祠,各种宝石,珠玉,用来装饰。”
“那用银不是海了去了。”魏良卿说了这么一句,转瞬就后悔了,赶紧说道:“不过用银子再多也是该当的……这事就是我们几个操持,也是给叔父大人的孝心。”
魏忠贤闻言大笑,意态相当的得意和骄傲。不管怎样,他现在就是人臣之极,但大明任何一个人臣之极也没有他这般威风吧?
在内廷已经有人叫他九千岁,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在以前被称为印公,是真正的内廷之主,但现任的司礼掌印太监王体乾也是魏忠贤的党羽,对他的任何决断都不敢否定,事事顺魏忠贤的意思而行。
在外朝,从内阁到地方都被涮洗了一遍,阉党已经是一家独大,魏忠贤等于是掌握了内廷和外朝,真的是完成了明朝权阉从未有过的最高成就。
“京师商家也该报效一些。”崔呈秀随口道:“银钱之事不必太担心。”
这人真是心思敏捷,一句话就解决了生祠资金的难题,还给了在场各人捞钱的机会和名义,不管是傅应星还是魏良卿脸上都露出喜色。
魏良卿道:“和记是最有钱的商家吧,这一次总该叫他们也出点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