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n∈,”孙敬亭无奈的道:“我此前已经去过信了,直言你现在一心用在大事上,男女私情先放着再说,反正,你对玉娘会有所交代!”
张瀚苦着脸道:“最后一句话你真的说了?”
“你敢赖帐?”孙敬亭大怒道:“你对玉娘说会有交代时,我可是在场的!”
“好罢……”张瀚苦笑着应下声来。
……
韩老六蹲在炉室前,笑眯眯的盯着自己一手创出来的炉子来看。
四周有几个拿着刀枪的铁场护卫队的成员,也是一脸紧张的看着这炉室,所有的闲杂人等都被撵的远远的,直到韩老六自己离开炉室,旁人才能凑到跟前来。
一车炉渣子从炉室中被推了出来,从外观上来看,这炉房和旧式的没有丝毫不同,几乎没有任何的改动,叫人看不出端底。
“老六,你他娘的要了。”
“老六,莫忘了老子,请老子喝酒。”
“你他娘的谁老子,老子在铁场时,你还在家叼你娘的奶、头,你倒成老子了。”
一群人拿韩老六说笑,韩老六也不恼,不过嘴上也不软劲,他这种老油条,别的亏能吃,嘴上的亏是一点也不肯吃的。
“说起来老六不容易。”一个枯瘦的中年汉子看着韩老六道:“先是被弄到新平堡去,然后想了点子被放回来,还真叫他捣鼓成了。”
又一人接话道:“我听说张东主很大方,上次有一个匠人弄成了一柄新鸟铳,说是能自生火,不要火绳,张东主赏了他一千两银子,乖乖,老六,这一次你真的了。”
众人都沉默下来,一千两银子,在年收入十来两左右的矿工来说,是想也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韩老六倒是嘿嘿笑起来,他咧着嘴道:“你们莫要眼红,我弄这个,成天成夜的不睡,琢磨这炉房的事,这几个月不曾好好睡过一觉,身上的肉也掉了十来斤,加上咱本来就是十几年的老手,这才把这事给办成了。你们若是也想拿这赏银,也自己想辙,张东主是大方的人,嘿嘿。”
韩老六感觉自己的赏银已经到手了,他在新平堡呆了好一阵子,知道张瀚的为人,也知道和裕升的实力,既然王德榜能拿一千两,自己也准定能拿一千两。
这时韩老六的老婆和儿子儿媳一家都赶了来,各人围着韩老六站着。
韩老六媳妇四十出头,已经是一头的枯,乱蓬蓬的,脸色也是腊黄,怯怯的道:“当家的,能拿赏银不能?”
韩老六道:“没见大伙在等东主来,你急什么。”
儿媳妇不大瞧的起公公,撇嘴道:“天上掉雹子的事俺见过,哪见掉银子。”
韩老六儿子斥道:“混说什么,好歹不给咱爹几十两!”
韩老六孙子还是小小子,缠着爷爷要糖豆吃,这是离家前爹娘教他的,韩老六被孙子缠的慌,原本心里笃定的事,这时也有些慌乱,若是东主只夸赞几句不给赏银,那他就丢脸丢大了。
好在铁场一直给月饷,韩老六近来忙着炉房的事不大赌钱,况且铁场也不准赌的太大,他积攒了一些,打定主意一会若没有赏银,就拿自己的私房钱打儿子一家。
“来了,东主来了。”
有人叫了一声,铁场门前和场院里的人们好象是一群被捏了脖子的鸡,一下子全扑腾了起来,脖子伸的老长向外面的道上看。
铁场通往官道的路已经修葺的很好,废弃的矿渣一点也没有浪费,全部被用在铺路上,蔡九在这事上没有省钱省工,大几个月下来,几条通往山外的道路都被修的平而直,铺了矿渣再用碾子不停的压平,整条路道阔而坚硬,可以容两到三辆车并排驱驰。
张瀚策马在最中,蒋奎带着几个护卫在前头,中间到骑队最后一共还有二十来个护卫,张瀚近来家大业大,而且正在与范家打商战,和裕升没有去搞什么盘外招,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要防止人家来对付他,护卫力量,也就是特勤组的成员和防御等级都大大增加了。
在韩老六等人的眼中,被几十骑簇拥着的张瀚就不是记忆中白手创建这个铁场的少年东主了,张瀚也穿着短灰袍,头上戴着毡笠帽,腰间一柄精铁戚刀,束着牛皮革带,整个人都是精神奕奕,透着明显的上位者的气息。
就算是护卫们和张瀚穿着一样的衣袍,但张瀚脸上的气息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哪怕是一些没见过张瀚的新矿工,在看到人群中张瀚翻身下马,微笑着走向前方时,这些人也知道这位少年郎君就是这个铁场的主人。
一个矿工悄声道:“你们一直说东主年轻,我看他还不到二十吧?”
另一人很紧张的道:“这谁知道?不过东主虽然年轻,也是厉害非常,韩家的事你知不知道……”
这时有人低声道:“少说废话,东主要说话了。”
不当值的矿工都聚集在场院中央,连生活区那边也又涌出来不少人,对自己的东主矿工们还是很有感情的。
整个灵丘矿业可以说都是因为张瀚的出现产生了颠覆性的变化,矿工们的住所全成了一排排的瓦房,住的好,吃的也好,福利比起以前强过百倍,工钱也增加了许多,各人在卖力气的同时,对创这些的张东主也是心存感激。
人们并非没有良知,只是容易被左右或利用,最少在灵丘这里,在刻意的宣扬之下,张瀚的形象是异常高大的。
张瀚没有长篇大论,他看看韩老六,点点头道:“老六你知错能改,迷途知返,这一次立了功劳,很好,要重重赏你。”
韩老六脸涨红了,慢慢回说道:“东主,俺不会说这些话,就知道东主你对俺们铁场上下都好,就算没赏,俺也会实心做这事的。”
韩家老小听韩老六说这样的话全都急了眼,韩老六儿子恨不得上去捂住他爹的嘴。
张瀚听着一笑,说道:“先去看炉房再说。”
各人当然都是跟着,蔡九和几个副手过来,简单的说着近来铁场的情形。
整个西部山脉,易于出铁矿石的地方几乎都被和裕升铁场给买了下来,绵延成片,目力可及的地方都已经是铁场的一部份。
炉子也加到了十一个,大型高炉五个,小炉六个,大炉每炉可出铁水五千斤,小炉三千斤,本处铁场只有五个炉子,加上新址上的铁场一共是十一个炉。
这几个月,铁场用的矿工渐渐增加到近三千余人,这里头有直接用在高炉上的,有后勤人员,销售和采买人员,更多的是采伐工和炉工,加上会计帐房和管理人员,整个灵丘大约有一万不到的矿工,张瀚的和裕升铁场用工已经过三成还多。
已经有相当多的小铁场主转让了自己的铁场,他们的旧式炉子多半被推倒重建,虽然耗费了很多工、力和成本,节省下来的炭火和工银也足够慢慢挽回先前的投入。
工区和生活区都扩大了好几倍,在张瀚眼前,青砖瓦房绵延成片,规划的很好,生活区里都有宽敞的道路,每天大几千人吃饭,光是送菜的驴车就有好几十辆,每早送粮食蔬菜进来。
蔡九说着,递了个水葫芦给张瀚,笑道:“这是引的山泉水,清流见底,东主尝尝看。”
张瀚喝了一口,赞道:“确实清洌甘甜,蔡九你做的很不错。”
蔡九高兴的满脸放光,他已经不是一年前那个青涩胆小的青年,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历练,确实比以前要成熟了很多。
眼前这些事,报表上很难反应的出来,帐目上铁场的利润也很普通,从立场到现在,一共卖了三百来万斤铁,晋铁的价格和南方的铁没办法比,也就是因为和裕升铁场的出铁纯度高出许多,杂质变少,原本晋铁的形象很差,近来挽回了一些,但想提高售价也很难,毕竟生铁没有本质性的改变,比原来稍好一些,只是销售渠道更多了些,但价格还是很低,不仅远低于闽铁,也低于其余地方的生铁。
据蔡九等人估算,现在整个大明到处都在缺铁,不仅是民间用铁很缺,朝廷用铁更缺。
自大明中期以后,朝廷见自己开铁场不合算,用工多,费用高,出铁少,于是6续关闭了不少铁场。
大明的官矿就好比是后世的国企,效率十分低下,浪费惊人。
官办改为官买,朝廷费用节省了不少,但缺铁的难题一直没有解决。
现在北方占主流的是南铁,马鞍山和福建都是出铁的大户,福建有几百个铁场,十五个县出铁,这些铁多半被采买到北方,用在特殊用途。
朝廷的铠甲,兵器,鸟铳,火炮,多用闽铁,最少也是用南铁铸成。
这些在当时朝官的记录上都可以看到,晋铁在这一块上完全无法与闽铁竟争。
闽铁因为铸造和运输的两重原因,抵达北方后价格变的十分昂贵,价在晋铁十倍以上。
张瀚一直想与闽铁竟争,他打算走私铁器到草原,但并不包括上好精铁。因为建奴也有铁矿和铁场,并且在打造兵器上向来十分重视,八旗把最好的铁用在兵器上,然后是铠甲,白摆牙喇的铠甲是精心打制的铁甲,坚实异常,普通的披甲兵所穿棉甲也比明军的精良,只是建奴困于人力和财力,暂时没有办法给全部战兵披甲,这个缺口要到崇祯年间才被弥补,到几次入关后的八旗战兵,在铠甲和兵器上已经远远领先于明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