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堪堪冲至一百二十步的距离,一阵整齐的枪声骤然响起,密集的弹雨向着鞑子骑兵倾泻而来。
弹丸几乎沿着直线飞行,与往常抛射的弓箭大大不同,其覆盖范围非弓箭所能比。而起弹丸一旦击中人、马,所造成的杀伤非弓箭所能比。
纵然鞑子皆身披重甲,就连马匹也有轻型甲具遮护,但依然有二十多骑中枪。被击中的大多为战马,战马吃痛,不是马失前蹄就是疯狂地脱离骑手的控制,四处乱跑。
眼疾手快的骑士,在奔驰中迅速跳跃,完成换马。但是,不是每个骑士都有这么优秀的骑术,依然有十多个骑士被掀翻在地,被踩成肉泥。
而且,这个距离,显然在鞑子骑兵的认知范围之外。以往对阵明军时,火枪的最大射程不过五六十步,何曾会超过弓箭,达到恐怖的一百二十步?
不过,无论是超哈尔,还是急速奔驰的骑士根本来不及细思,因为,在挨了第一轮弹丸之后短短的一瞬间,第二轮弹丸扑面而至,鞑子骑兵甚至闻到了淡淡的硝烟味。
鞑子骑兵还未醒过身来,紧接着是第三轮……
第二轮与第三轮枪击时,距离更近,对鞑子骑兵造成的伤害更为恐怖,转眼间,四十多个骑士不是被正面击中,就是被发了狂的马匹掀翻在地,丢掉了性命。
另外,还有三十多匹战马被击中后四处乱跑,马背上的骑士虽然安然无恙,但对作战来说,他们已经失去了战斗力,而且还将冲击阵列搅得一塌糊涂。
不过,在第三轮枪击之后,狂奔的骑士距离阵列不过三十余步!
三十步的距离,彼此能看清对方的眉毛。不过,双方勇士显然没有时间关心对方的眉毛是浓是淡,只听见一阵齐整的砰砰声传来,四十多个骑士应声跌落奔驰中的战马,在马蹄下翻滚、扑腾,最终成为一滩肉泥。
此时,击发火枪的火枪手没有像往常一样后退,而是猫起了腰,将火枪的底座支在地上,刺刀斜插向上,组成了一个短枪阵。刺刀闪耀着寒光,肆意晃着骑士们的双眼,不过骑士们的眼里,分明看见后一排火枪手手头的火枪冒出了青烟,又一批弹丸扑面而来!
“啊……”
又一批骑士丧了命。此时,骑士已经冲到了火枪手的鼻子底下,虽然仅仅只剩下六七十名骑士,爆发出的冲击力却让火枪兵感到胆寒。
火枪兵唯有紧紧握住手头的火枪,期待着战马不要冲到自己身上。
然而,战马在骑士的驱策之下,快要靠近火枪兵时,一个纵跃,越过密集的前方一列短矛,窜入人群之中。
战马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几个火枪兵撞飞,更那堪,骑士的马刀平端,将一个又一个的火枪兵斩杀于马下。
鲜血横流,阵列陷入混乱之中。不过密集的人群最终消耗了战马的动能,失去了速度的战马犹如待宰的羔羊一般,被无数的刺刀刺得遍体鳞伤,倒地而亡,至于骑士,则被狠狠地蹂躏得连他娘都难以认识。
混乱仅仅只是几分钟的事情,窜入阵中的骑士被消灭一空后,火枪兵迅速恢复了阵列,依然是九行,不过横排缩水了将近四人之一。
也就是说,骑兵的一个冲阵,致使火枪兵减员一百余人。战争,残酷,双方瞬息之间就是几百人丧命!
超哈尔率领后队,本准备等第一队冲乱火枪兵方阵后,再冲入人群中扩大战果。哪想到,第一队冲到方阵前,仅余五六十名骑士,巨大的伤亡,让超哈尔心胆俱裂。
战机稍纵即逝,超哈尔顾不得心痛,立即令第二队缓缓加速,准备趁火枪方阵混乱之际,彻底解决这个方阵。
不过,更让超哈尔胆寒的是,骑士冲入阵中后,混乱的确出现了,但是他的骑士们并未坚持多久,就纷纷殒命。更为致命的是,突前方阵的长枪手和刀盾手业已堵在了火枪方阵与第二队骑兵之间,战机彻底失去。
超哈尔差点痛哭流涕,万般无奈之下,率领余下的三百余名骑士,往远处飞奔而去……
以一百多火枪手的损失,消灭鞑子骑兵两三百人,放在整个大明,足以到处炫耀。然而窦石温脸色阴沉,显然还在为损失心痛。现在窦石温无比怀念以前的车步营,要是有盾车在手,伤亡哪会这么大?
窦石温正准备留下预备队收拾战场,亲自率领第一营追击鞑子,忽然郑福林的命令传至军中:“第一营原地警戒,严防鞑子向北逃跑!”
窦石温心里一动,瞬间明白了郑福林的打算,遂按兵不动,全力抢治受伤的将士。
陈焕颇为不解,问道:“目标不是打下望海埚城吗?北边全是我们的人马,鞑子能跑到哪里去?”
窦石温冷哼一声,道:“郑将军是怕我们把鞑子全消灭了!没有了鞑子,还怎么围点打援?”
“围点打援?”陈焕沉吟片刻,才最终想明白了为什么,道:“看来,郑将军真正的目标在萨穆什喀的三千骑兵啊!”
原来,自金吾军不停地骚扰辽东半岛,四处劫掠村庄和人口后,皇太极不仅建立了联防体系,还令萨穆什喀固山额真率领三千骑兵坐镇复州,随时准备打击胆敢登陆的金吾军。
此招颇为有效,金吾军决不敢冒着全军被骑兵咬住的风险登陆。于是,辽东半岛平静了许多,除了一些哨级骚扰外,基本停止了中等规模以上的行动。
萨穆什喀出自正白旗,立下战功无数,唯独在攻取皮岛时,灰溜溜地从身弥岛逃到朝鲜半岛。这被萨穆什喀视为奇耻大辱,日日夜夜思索着找荆州军复仇。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荆州军舍弃了绝对优势的水师,登上了辽东半岛,天时地利皆不占优。萨穆什喀磨刀霍霍,只待时机成熟,就立即出兵将万余荆州军全部消灭在辽东半岛上。
“蠢货,笨蛋,想逃,又想着占便宜……”萨穆什喀怒火中烧,顺手拔出腰间的朴刀,一刀斩下去,将一个木制小凳子劈成了两截。
“还有脸求援……求援个屁……去死吧……”
萨穆什喀正待继续毁坏家具,被其子罗什拉住。罗什劝道:“阿玛,还请息怒,超哈尔一定要救,要是眼睁睁看着超哈尔战败,却按兵不动,恐怕皇上会怪罪!”
萨穆什喀冷哼一声,怒道:“老子就是不救那个蠢货!这么明显的围点打援都看不出来,你也算白活了!”
萨穆什喀突然将矛头指向了罗什,让罗什措手不及,满脸羞愧之色。
萨穆什喀转过身去,径直走向内室。罗什不知萨穆什喀何意,也不敢跟过去。萨穆什喀回头一望,见罗什未跟过来,瞪了他一眼,骂道:“杵在这里干什么?跟我过来!有好东西给你!”
罗什慌忙跑过去,亦步亦趋地跟在萨穆什喀后面,进入内室。
只见萨穆什喀在炕头掏摸半天,摸出一本用白布包裹着的书。萨穆什喀神色肃然,小心地揭开白布,里面赫然包着《三国演义》!
萨穆什喀语重心长地说道:“为父不识汉字,平日专门请南蛮子过来讲三国,受益匪浅。南蛮子贪生怕死,喜欢窝里斗,性情懦弱,但是在谋略方面确实有过人之处。你是认识汉字的,平日有时间,就多读读,多揣摩,总是有好处的。”
罗什从萨穆什喀手中接过三国演义,翻了数页,眼睛便露出狂喜之色。
萨穆什喀见了,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怎么样?不错吧?这本书非常宝贵,当年为父跟随太祖数立奇功,太祖才赐了这本书。你要小心保存。”
罗什重重地点了点头。
萨穆什喀接着说道:“超哈尔虽蠢,但总算精细,将南蛮子的战术倒是说得明白。据超哈尔所言,南蛮子火枪众多,射程超过一百二十步,冒然冲阵,损失必将惨重。还说,南蛮子军中有火炮,射程不远,但炮弹落地后会爆炸,碎片四处横飞,非常棘手。”
罗什皱着眉头,拼命想象碎片四处横飞的状况,但想来想去,只能将其与虎蹲炮联系起来,没准,南蛮子军中的火炮,就是大一点的虎蹲炮。
罗什作如是想。
萨穆什喀还以为罗什担忧荆州军难以对抗,不免安慰道:“照超哈尔所说的,在南蛮子成阵列时,还真不能掠其锋。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三国演义里的战例,无不是以己之长,击敌之短。只要我们能调动南蛮子,南蛮子不难对付。”
说到这里,萨穆什喀忽然冷笑道:“南蛮子倒是狡猾,想调动我们去攻他们,我们偏不上当。所以,绝不能援救望海埚城!”
罗什担忧道:“阿玛,超哈尔其父额亦都为先帝所看重,乃开国五重臣之一,曾总理镶黄、正白两旗,其势力根深蒂固,若不救超哈尔,不仅皇上面前不好看,恐怕阿玛以后会遭人恨。”
萨穆什喀摆手道:“无妨。不救望海埚城,不等于不救超哈尔。南蛮子想玩围点打援,咱们就和他们玩围魏救赵,看谁能调动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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