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兰斯,沉默了许久之后,张嘴说了一句话,“所以,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当真的?”不是为了吸引汤姆加盟而漫天说胡话、胡乱开白条的。△↗
兰斯轻轻勾勒起了嘴角,“我做好我的工作,你做好你的工作。至于结果,我们会知道的。”现在汤姆已经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所以已经不必再将花言巧语继续下去了。比起不确定的未来,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汤姆尽快进入状态。
“给你五分钟时间做准备,然后我们就投入拍摄。”兰斯朝着汤姆微微点了点头示意,然后就走到了一旁。
海登此时已经回过神来了,嘻嘻哈哈地看着兰斯,满眼的情绪都没有任何遮掩,明摆地写着,“我就知道你能行”,还有“我早就告诉过你了”。当初筹备“上帝之城”时,海登就建议兰斯自导自演,作为相识多年的好友,海登对兰斯的实力有着绝对的信心。
兰斯但笑不语。其实,刚才这场戏表面看起来十分简单,但兰斯是投机取巧了的,他利用了光线的变化来完成表演——这应该归属于导演的功劳,削弱了表演本身的难度和厚度,达到的效果却没有打任何折扣。可即使如此,兰斯还是隐隐觉得有些吃力,表演这种事果然是需要长年累月地不断重复,那些英国学院老戏骨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回到伦敦西区,重新登上舞台,就是这个道理。兰斯此前两年时间没有表演,依旧可以感受到空白期的影响。
真正的内行人都懂,为什么有的导演总是能够带出影帝影后,为什么有的导演却始终和演技奖项无缘。除了像詹姆斯-卡梅隆那样集中所有精力在视效与故事的结合的导演。除了像亚利桑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图那样刻意炫技、将导演和剪辑力量无限放大的导演,其实导演在拍摄过程中,镜头运用的利用、表演空间的控制,都与演员的表演息息相关。
比如说“借刀杀人”,如果按照迈克尔-曼的方式来拍摄,气氛的营造首屈一指。但表演却更多需要依靠演员自身的爆发,甚至于有时候演员呈现出精彩的表演,也会因为镜头位置的变化、剪辑方式的变化而被淹没;但如果按照兰斯的方式来拍摄,不仅留出了大片的空白让演员肆意飙戏,而且还利用灯光、镜头等方式将这些细节放大。
当然,不同的拍摄方式也势必需要做出一些牺牲。比如说迈克尔-曼的方式会让电影更加具有惊悚悬疑气氛,更加靠近商业电影的性质;但兰斯的方式则会让电影的独立气质更加浓厚,想要在票房方面取得收获,电影的整体节奏控制就必须加快。不能让主线的节奏和表演节奏一起慢下来,否则就将会是一场灾难。
拍摄“借刀杀人”是一件难事,以兰斯的方式来完成拍摄则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
拍了拍海登的肩膀,兰斯交代到,“让阿尔伯特把大家重新唤醒,振作起来,五分钟后投入拍摄。”说完,兰斯就坐在一旁去。静静地开始翻阅剧本了。
从文森特的表演走出来之后,兰斯必须重新进入麦克斯的世界里。麦克斯的表演不能够仅仅是简单的表现派。兰斯之所以撰写了麦克斯和文森特两个人的小传,就是因为这两个角色身上承载着剧本故事的核心,所以他必须吃透麦克斯这个角色,以方法派的方式来带动表现派的演出。
五分钟转瞬即逝,重新投入拍摄之后,汤姆的表现明显有些挣扎——朝着正确的方向挣扎。在连续出错了三次之后,汤姆总算是进入了状态。
“他对你做了什么?”麦克斯不断地摇着头,眉宇之间的不可思议始终挥散不去,洋溢着痛楚的挣扎让他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什么?”文森特没有理解麦克斯的意思,眉头轻轻一蹙。
麦克斯却被文森特的如此反应激怒了——他刚刚杀死了一个人却若无其事。简直冷血得令人胆寒,这让麦克斯的怒火没头没脑地宣泄了出来,“他对你做了什么!”一字一顿,几乎每一个话语都加了重音,彷佛是在向文森特宣泄自己的不满。
“没有,今晚我第一次见他。”文森特轻轻摇了摇下巴,垂下的眼帘闪烁着微不可见的嘲讽和戏谑,彷佛听到了今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他缓缓靠向了椅背,低头看向了手中的资料,似乎不打算再继续和麦克斯纠缠下去一般。
可是麦克斯的情绪却失去了控制,“你第一次见他,然后就杀了他?”那不可思议的惊讶毫无掩饰,就像是出租车里坐了一头大象,但文森特却没有看见般。麦克斯抬起头,看向了后视镜,试图从文森特的反应里寻求到一丝触动——哪怕仅仅只是微弱的一丝。
文森特根本没有抬头,那微垂的脑袋隐藏在阴影之中,彷佛所有神情都被吞噬了一般,在那忽明忽暗的灯光之中,嘴角的讥讽轻轻勾勒了起来,“什么?我只能杀那些我认识的人吗?”
“不。”麦克斯大脑直接就被卡住了,只能是条件反射地回答了一句,眉头不由更加纠结了起来,然后就看到文森特抬起头,轻轻挑了挑眉尾,惊讶地说到,“麦克斯,地球上有六十亿人口。一个肥仔死了你就方寸大乱?”彷佛开玩笑的是麦克斯一般。
麦克斯只觉得自己的胃部在翻滚,他的大脑已经彻底打结了,他想要无视现在的情况,可是视线忍不住就往后视镜投了过去,随即又移了开来,如此反复,再反复,他现在根本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眼前的道路已经模糊成了一片,但更可怕的是,他却依旧没有静下心来开车,彷佛整个世界都颠倒了一般,“那……”麦克斯也不知道自己想要问什么,“他到底是谁?”
“关你什么事。”文森特眼睛微微一眯,那微缩起来的瞳孔释放出了危险信号,就像是锁定猎物的毒蛇一般,浑身肌肉紧绷起来,陷入了刹那间的静止,好像就连空气都凝固住了一般,但下一秒,毒蛇就猛然出击,准确无误地攻击上来,整个人就弹了出来,双眼死死地盯着麦克斯,噬人的光芒在眼底流转,但却转瞬即逝,那嘶哑而深沉的嗓音响了起来,“你听说过卢旺达吗?”
命悬一线的刺激感让麦克斯的怒火也燃烧了起来,“是!我知道卢旺达!”他毫不犹豫,以硬碰硬的姿态直接撞了回去。可是呼吸却一时间没有调整过来,胃部开始汹涌沸腾,但他却咬紧了牙关,压抑下了所有情绪,只是逐渐失去了血色的脸颊却泄露了他此刻的糟糕状态。
文森特轻轻扬了扬眉尾,面无表情地退了回去,整个人重新陷入了一半明亮一般阴暗的光影之中,“那里每天在日落之前都有千万人死亡,自从长崎和广岛之后,就没有死过那么多人。你在乎过那些死亡吗?”那平静的话语却有着滔天的血腥和冷酷,让麦克斯完全招架不住,只能下意识地说了一句“什么?”
可是文森特却没有打算放过他,咄咄逼人地说到,“你参加过大赦国际组织乐施会吗?拯救鲸鱼?拯救森林?”那紧凑的节奏把麦克斯逼迫到了角落,呼吸彻底停止,而文森特最后以一句“不”的自问自答为这场争论画上了句点,然后整个人重重地靠到了椅背上,只有三分之一脸庞暴露在正中央的光束之下,眼底的嘲讽若隐若现,“我杀了一个肥仔,你就大发雷霆?”
“伙计,我不认识任何卢旺达人!”麦克斯干涩的眼睛拼命眨着,眉头已经完全打结在一起,就连呼吸都缓不过气来,他只觉得自己就要爆炸了,依靠着本/能反驳到。
但这句话却没有激起文森特的任何反应,他只是嘲讽地发出了一个单音节气音,“你也不认识后车厢里的那个人。”但如此简短的反驳却让麦克斯彻底词穷了,他只能说出一句“天呐”,然后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整个人郁闷地左顾右盼,炙热的呼吸几乎就要将他融化。
即使不需要抬头,文森特也可以嗅到麦克斯身上的焦躁和痛苦,彷佛整个车子都开始躁动起来,他的下颌肌肉完全紧绷了起来,不耐烦的情绪达到了极致,化作了无奈,“好吧,如果这可以让你感觉好一些的话,那个人是一个罪犯。跟一个犯罪集团的人有所牵扯。”
但不想,这句话却扣动了麦克斯脑海里的扳机,嘴角勾勒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看着后视镜,毫无顾忌地开始攻击,“那你在做什么?为民除害?”
文森特对于麦克斯的愤怒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漫不经心地说到,“是,你可以这样说。”视线依旧停留在手中的资料上,不曾移开。
麦克斯纠结的眉宇之间根本隐藏不住所有的愤怒,他高高抬起了下巴,高傲而鄙夷地看向了后视镜里文森特的影子,“所以,这就意味着我可以杀了你,对吗?”平淡的话语里却透露着鱼死网破的决绝。
“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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