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8 轰天雷(三)
说实话,一个小小的轰天雷没什么了不起的,理藩院所掌握的比它威力更大,更有用的武器多的是,但它偏偏引发了帝国上下前所未有的轰动。
为什么会这样呢?
首先,要承认在这样的技术基础和体形上,轰天雷的威力绝对是首屈一指,是一次了不起的突破。同种类型的武器,不管是霹雳子还是其他什么东西,都不可能比得了,要不然个头太大,要不然技术太复杂,成本过高。
其次,尽管帝国上下都知道理藩院掌握着强大的武备,但却晦莫如深,从来不曾对百姓开放过。没有亲眼所见,百姓也就只把它们当成了遥远的传说。传说这东西再美妙也跟自己沾不上边,久而久之,也就越发的虚无缥缈了。轰天雷还是百姓们第一次见识到最大威力的武器,对他们的震撼自然非比寻常。在他们的口口相传之下,难免举国沸腾起来。
在技术上占据了制高点的同时,普通百姓又在不知不觉间帮助凤九渊占据了舆论的制高点。
演武训练当日,凤九渊当着数万人的面,请求皇帝废除民间研发武器的禁令,虽然皇帝没有当场应允,但却借着数万人之口将这个请求传遍了整个凤凰界。不过几天时间,它俨然不再是九王个人的请求,而是整个帝国所有百姓共同的呼声了!
与之同时,各地工程学院预约报名的学生数量比往年同期多了十倍有余。凤凰界每个道(道是类似行省级别行政单位,下辖郡、县、乡。一个星球既一个道)都设有工程学院,中京又设着帝国工程大学堂,直属理藩院。在帝国武备发展高潮时,各地工程学院招生往往需要从报名的生员中择优录取,而当武备发展陷入低谷时,往往连最基本的名额都招不足,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将近十年。
突然暴增的工程学院报名额并不能预示着帝国的武备发展走出了低谷,它只是一个偶然现象,是在‘九王效应’带动下的一次不正常暴发。但不管怎么说,对于理藩院和整个帝国的武备发展来说,显然是极大的利好刺激。
怎么利用好这次突然暴发的利好呢?
如果帝国的统治阶级足够明智,那么他们就会对已经陷入僵化的统治模式进行调整,以适应新时代的需要。如果他们机能已经坏死,非但不会作出相应的调整,还会惧怕这种突然的暴发,甚至想尽办法将它镇压下去。
幸运的是,凤凰界的统治阶级还没有彻底的坏死,他们迅速地作出了正确的行动,首先是督察院上书,请求暂行废除禁止民间研发武备的条例!
督察院里坐着的是御史言官,最能掌握国家风向的。他们是帝国统治阶级最重要的一部分,也是最清醒、最需要清醒的一部分,他们的上书不但预示着普通百姓要求国家作出改变,就连统治阶级内部也要求它作出改变,已经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了。
改革对于政府来说是极其敏感的。有时候督察院在改革面前是最保守、最坚定的反对派,有时候却又是最激进、最疯狂的支持派,他们不单是代表了大部分普通百姓的呼声,也代表了统治阶级内部大部分的共同心声。
所以,督察院的上书无疑是给废除禁令打了一记强心针,很多人都认识到:禁令的废除近在眼前了。
或许有人觉得这是凤九渊的胜利,但凤九渊却一点也不觉得这是自己的胜利。当他获知督察院率先上书请求废除禁令后,骇然惊问道:“当真?当真是他们?”
冯尘奇怪地看着他道:“这有什么惊奇的吗?不信你问问武大人嘛!”
凤九渊摇了摇头,心中翻涌不矣。暗说:“凤凰界呀凤凰界,你一点也不衰老,一点也不昏愦。原以为你垂垂老矣,时日不多,现在看来不过是累了,困了……你的清醒简直超乎了我的想像,你总是知道什么才是对你有利的,什么才是对你不利的,什么时候采取怎样的举动才能避免更大的灾难。难怪你能绵延数万年不死,难怪你的帝制统治方式能够长久不衰,这一切都是源于你的清醒!你到底是怎样做到的?我已经渐渐觉得你不只是强力的国家机构,甚至还是有生命,有意识的强力国家机构。你太让人震骇了……”
见凤九渊脸色时青时白,冯尘越发觉得怪异,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冰冷冷的,顿叶哎呀一声叫道:“怎么这么冰冷,敢情是中暑了?”
凤九渊道:“不,没有,没有……”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神情颓然。冯尘见他情状实在怪异,就道:“不行,得宣太医来瞧瞧!”凤九渊也忘了制止。
如果督察院不赞同,三省六部不赞同,理藩院不赞同,大都督府不赞同,但整个凤凰界民间却赞同,凤九渊将会无比高兴,他觉得这才是自己的胜利。但偏偏督察院,这个帝国的思考中枢却在第一时间站出来同意了,或者说不是同意,而是站在他们的角度上建议适度的、暂时地‘废止’禁令,而不是彻底地、永久地全面废除。
也就是说,从表面来看,他们是被凤九渊打败了,不得不率先站出来同意凤九渊的意见。但事实上却是不动声色地顺水推舟,让人们觉得他们是顺从民意,顺从舆论,忠实地履行了‘督察御史’的职责,其实是站在更高的角度上,叫醒整个统治阶级,并拿出一个相当严谨,完备的方案,限制了凤九渊妄图将帝国武备研发这潭水完全搅浑,再从中渔利的策略,让一切在不动声色中回归于他们的掌握之中。
高,高明得了极点!
从谏如流不容易,能在从谏如流的光环之下将统治和控制手段玩得如此的不露声色,对于凤九渊这种脑子里装填满了权力斗争和腐败堕落念头人来说,简直是不敢想像的,也就难怪他会如此的骇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