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改革没有停止,只不过因为朝堂上掀起了更大的风暴,将人们的注意力彻彻底底地转移了开去。
这样反倒好了,减轻了阻力,效率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就在比部开始奉旨核查在京各大钱庄的账目之时,忠义坊的拆迁工作业已准备就绪,只等路德文一声令下,中央军事学院就将破土开建。
第一批遭到审计的钱庄是牵扯到铁炉镇事件里的大康钱庄和阜泰钱庄两家。这两家钱庄规模不算很大,才筹建起来不到三年时间。从备案的资料来看,大康钱庄筹建金额不过八十万金凤币,而阜泰钱庄也只有九十九万。经过两年多的发展,两家钱庄的业务是遍布中京道地面,分别拥有七家和十一家分号,资产规模已经过亿。其强怕的膨胀速度着实有些骇人听闻了。
一听说比部派人进驻审计账目,大康钱庄的总掌柜气得当场吐血,死了。顺天府按登记的资料传其老板问话,结果都没有找到人,仔细一查,才知道投资大康钱庄的三位老板赫然都是朝廷的官员。
阜泰钱庄的掌柜没给气死,老板却丢下一家子老小,跑路了。好在顺天府和刑部早有准备,没出了中京城门就被给逮了回来。一审,得知他根本不是什么老板,不过是山西道某位官员家的下人,奉命携钱进京筹建钱庄的……
不论怎么看,这事情都小不了。内阁未经奏报凤鸣宫,就直接下令捉拿了所有涉事官员,并严加讯问。
这一问又牵出一大串的和和其他钱庄来……
顷刻之间,中京的达官显贵几乎是人人自危,却因为凤九渊一道严厉的禁足旨意,没有人敢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之下踏出中京一步。
这样做造成的直接影响就是吓得所有的钱庄都关门歇业,绝大多数作坊和店铺都陷入了空前的资金流转困难,但却没有人敢再借贷,因为谁也不能保证要借的钱是干净的,更不能保证借出去的钱还能回得来!
随着几位内阁成员被越来越扩大的风暴牵扯进去之后,满朝上下更没有一人感到安全,就连素来结身自好的武定中都对家人进行了严苛的审查,有问题的毫不留情地送到顺天府去。
而最让人意外的是,思菊之母娘家一位堂侄仗势开了一家恒大钱庄,强收存款,强行派贷,罔顾财部和少府的政令,自订利息,闹得中京一带百姓是敢怒不敢言。这一查,抖了出来,那家伙还仗着自家宫里有人,殴打了亲自前往缉拿的庄清臣,扬言就是内阁首相来了也照打不误。路德文了之后,气得掀了桌子,亲自带人去将地家伙给抓了起来,送进了顺天府大牢。
那家伙到了狱中兀自狂妄,路德文对庄清臣道:“先别审他,也别给他饭吃,饿着,饿两天再说!”
庄清臣想到他的堂姑就是御前凤鸣宫都管女使思菊的母亲,就忍不住一阵心惊胆战,道:“路相,这,这会不会太,太那什么了?他毕竟也是有爵位在身的人!”
路德文冷笑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一泼皮?”话声尚未落下,就听外面有人叫好,道:“照我的意思哪里是先饿他两天,而是先板子招呼,打个死去活来再说!”说话间,思菊就走了进来。见路德文在,盈盈一礼,道:“路相,庄大人……”
路德文起手作揖算是回了礼,庄清臣让了开来,长揖躬身,连道不敢。
那人见思菊来了,也是喜出望外,隔着牢门道:“表妹,表妹救我……你们这些狗东西,知道我家表妹是什么人吗?她是……”话还没有说完,思菊屈指一弹,就点了他的哑穴。
“二位大人,我此行前来,就是代表咱们刘家表态。不论是家母还是家兄,都说了,刘家没有这样罔顾王法的亲戚。庄大人,你是主办此案的官员,家兄说了,若是你敢循私宽办,他第一个上章弹劾你。至于我么……哼,有路相和皇上给你撑腰,你倒是怕什么?”
庄清臣连连称是,又道:“按律,他是有爵位之人,现今又没有谳明定罪,不该,不该关在这里的!”
思菊冷笑道:“以他的恶行,正该关在这里呢。”说完,面南立定,道:“有口谕……”
路德文和庄清臣都是一愣,忙都跪了下去,其余随从杂役等也都跪了下去,只听思菊道:“削掉某某某男爵爵位,交由法司从严谳明定罪。有胆敢回护包庇者,同罪!”宣完口谕后,思菊虚扶了一下,道:“路相,庄大人,请起吧!”
庄清臣抹了一把汗,这才道:“这便好了!”
出了顺天府,思菊没有回宫,而是直接回了家。
刚一进门,就听家丁说母亲已经哭昏了过去几次,娘家那边又来求告,已经派人去宫里传信了,没想到传信的人没有回来,她倒是先回来了。
思菊听母亲娘家来人了,脸色当即就寒了下来,问:“来的是谁?”
“回小姐,是五舅太太……”
五舅太太就是被下入大牢那人的母亲,思菊道:“好嘛,她还有脸来?”又问:“大爷回来了吗?”
家丁道:“没呢!刚打发人回来说,今天衙门里事情忙,晚饭也不回来吃了!”
思菊知道哥哥不是借故躲开母亲那边的亲戚,而是确实忙得插不出身来。试想这几日掀开了这许多泼天大案,督察院又哪有闲着的道理?
刚一进内堂,丫环一通报:“小姐回来了!”五舅太太就哭着跑了出来,跪倒在她的脚下,求她救命。
思菊先是命丫头扶起了五舅太太,然后进屋看了看哭得不成人形的母亲。母亲刚缓过气来,就道:“女儿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可知道,你家……”才说到这里,思菊就打断道:“娘,我都知道了!”
五舅太太又跪下求她救命。
思菊道:“他若没犯事,不用我救自然平安。他若犯了事,别说是我,就是天皇老子也救他不得!”此言一出,满屋子人都愣了。“这会子估计传旨太监也该到五舅府上了。五舅母,你也是明白人,表哥他若是清白的,皇上自不会冤枉了他。若他真干了那些龌龊事,别说我这个皇上驾前小小的女官,便是谁也救他不得!”
五舅太太绝望地道:“菊啊,你,你可是皇上,皇上的,皇上的……”后来的话吞吐了几回没有说出来,毕竟怕‘枕边人’三字说出来让思菊觉得难堪。
思菊却自己道:“是枕边人又怎样?杨娘娘可还是正宫皇后呢?可见她为娘家人说过话?我朝的规矩,后宫干政,灭九族。我真要是向皇上求情,皇上不准倒可,一旦准了,怕是就有大臣们说我后宫干政。将来不知哪天,咱们这两大家子,怕是都得死绝了!”
思菊母亲哀叹一声,五舅太太也瘫软在了地上。
送走了五舅太太,思菊又在母亲的床前哭了好久,然后嘱咐了家人一顿,这才回宫。
凤九渊见她进门,道:“是不是为难你了?”
思菊嗯了一声道:“能不吗?唉……”
凤九渊笑道:“早说了叫你不要去不要去,怎么样?人呐,都谋的是自家利益,要不然他们又哪会仗着你的势却开钱庄?算了,别管了,先让顺天府和刑部审明谳定了再说吧!”
思菊道:“我可没有管,别让有心听了去,说我干了你的朝政!”
凤九渊呵呵地笑道:“是,是,我知道你没有!我是让你先不要管家里那档子破事,不是让你不要管朝堂上这些烂事!”
思菊沉默了片刻,问:“你是早知道民间金融烂成这样才大力整治的么?”
凤九渊道:“我又不是神仙,知道什么?”
“那你……”
“我的目的不在整顿民间金融!”
思菊吃了一惊道:“你,难不成你想……怎样?”
凤九渊轻笑道:“也不想怎样,就想把我这几年的成果给毁了!”
思菊骇然道:“你疯了?”
“放心,我清醒着呢!”
“那你这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凤九渊将一份批完的奏折放好,活动了一下手腕,站起身来道:“为了铲除这些有毒的果子!为了不遗祸后世。为了不破坏凤凰界的原生态文明!”
思菊啊了一声,问:“有毒的果子?你说,你说那些是有毒的?”
凤九渊反问道:“你难道不觉得?”
思菊沉默了片刻,道:“不,我不懂……”
凤九渊看着一旁的雷顿道:“他也不懂!”又道:“以前听芸姐姐说,河南道蒙山脚下有位开堂授学的智者,此人豁达开明,识见非凡,说想请来给郁非当老师。当时我没同意,说乡野夫子不足为道。”说到这里,从御案上抄起一份奏折道:“就在铁炉镇事件暴发的前几天,这位智者给我递了份折子来。只可惜他没有官职爵位,所以折子差点没有递进来。”说着,将折子递给了思菊,让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