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斩天高大如山的身影出现在了平台上方,挥动重剑劈中罡流之鞭。
剑锋与罡流激撞摩擦,发出一连串尖锐刺耳的金属擦片声,爆开一团光火。
斩天连带带剑摔跌而出,罡流之鞭也断成了两截。
失去了罡流之鞭的提拉之力,碧鬃魔狮的身躯最终如陨石一样重重砸落在了平台上。没等挣扎起身,数十条冰蓝魔索便纵横交错激射而至,将它死死缚定。
碧鬃魔狮凶威尽失,却还想催动伽浮幽火熔炼魔索,困兽犹斗一番。不意看到一位穿朴素灰袍皮包骨头的中年秘魔师手拄黑竹杖双脚赤裸缓步走了过来。
他的步幅即不大也不快,抬起黑竹杖轻轻点击在了碧鬃魔狮的眉心处。
“嗡——”丝丝缕缕的黑气通过魔杖源源不绝注入到碧鬃魔狮的颅脑里,令它不由自主地全身颤栗痛苦呼吼。
“魔魇心功?”绿衣美女似乎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失手,让对方在眼皮底下将碧鬃魔狮生擒活捉。
她的目光扫视过炫流、炽影、斩天和枯寂,四名大千空照级的圣阶高手,而且是秘魔师、神箭手、苦修者和大剑师的完美组合,自己即使能够将他们悉数斩杀,要想不负伤也是不可能的。
略一犹豫,就见三楼有一扇窗户被人推开。
楚天坐在窗下,屋里除他之外还有狼魔族的大萨满北夕雪和北夕部落狼主夕雅。
楚天看了眼奄奄一息的碧鬃魔狮,淡淡道:“我说过,你救不了它。”
雪怜城低哼道:“绿邪若有三长两短,传荪公子会将你们所有人替它殉葬。”
“你吓唬不了我。”楚天冷然道:“回去告诉雨传荪,这头魔狮我要了。”
雪怜城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楚天敢这样跟自己说话,嘿然道:“慕成雪,你比三年前的确长进了不少。但招惹传荪公子的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话音未落她的玉指对着楚天遥遥轻点,“哧”的空气撕裂秘法发动,一束黑色罡流之鞭飞袭而出,较之方才从樱唇间喷吐出来的那条足足粗壮浑圆了三五倍,仿佛一头跌宕盘绕的巨蟒碾压过二十丈远的空间,四周风流涌动还在不停膨胀。
她施展这式“末日流风”意在生擒楚天,至不济也要逼迫对方暴露出真实修为以探察他与天命盘之间是否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哪知楚天好整以暇,压根没有出手招架的意思。
北夕雪坐在他的对面,手里拿着一把精巧的小剪刀,刀把和刀锋上隐隐约约流动着一抹抹暗红色的光晕,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
他这时刚刚用小剪刀裁出一只雪白如玉的纸鹤,放在纤薄的嘴唇前轻轻吹了口气道:“看美女打架,还真是赏心悦目啊……”
“唿——”纸鹤摇摇晃晃飘飞出窗外,像是教肉眼看不见的火星一下点燃,通体升腾起一团殷红色的火苗,转瞬之间便向外扩展了几十倍,幻化成为一羽流光溢彩的火鹤正迎上末日流风鞭。
“砰!”方圆十丈的空间仿如塌陷,无数黑红两色的丝光不停地在火鹤与风鞭之间迸溅流散,又不停地被吸入由于激撞产生的巨大涡流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非秘法魔阵和防御魔符的守护,恐怕这座楼台也要应声崩塌。
雪怜城微感凛然,没想到楚天的身边居然有勘破窥涅化槃境界的天阶高手。
看这斯斯文文秀气犹如少女的男子,身穿月纹魔袍,应是狼魔族的大萨满。可什么时候狼魔族的大萨满会变得如此厉害了?要知道打从三百年前幽天大战后,追随幽冥皇帝萧逆的狼魔族人损失惨重近乎灭族,大量珍贵秘法绝学也泯灭于烽火之中,自此一蹶不振沦落为下等贱民。
但现在狼魔族竟然又出了一位天阶高手,而且看上去如此年轻,显然借以时日甚至能够达到更高境界,也难怪连窠卫也斗不过这伙人。
“哧!”她的指尖再是轻轻虚点,心念动出周遭灵气涌动又是一条黑色风鞭生成。这一次,末日流风鞭攻击的对象不再是楚天,而是照着高耸的楼顶狠狠拍下!
北夕雪不慌不忙从袖口里掏出一大把纸鹤,得意道:“还好我有先见之明。”
“唿——”一羽羽纸鹤从他的指尖起飞,燃起绚烂的焰光展翅翱翔。
“砰砰!”风与火在幽空中剧烈的撞击交织,恰似一场蛇鹤大战。
北夕雪不停地抛出纸鹤,好似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的魔识会难以为继。
雪怜城俏脸上的从容已被一层冰霜冻结,她的纤手不断地虚点,在弹指间又催发出二十余条末日流风鞭。
黑色的风鞭渐渐收缩,在她的身周形成了一团卷荡呼啸的星云。
这时任谁都看得出来,雪怜城的攻势正被逐步蚕食,渐渐落入了下风。
碧鬃魔狮呆呆地抬头看着空中的战况,几乎不敢相信雪怜城会被打得全无还手之力。这只不过是玄明恭华天的一处犄角旮旯而已!
蓦地,雪怜城脑海里闪过一丝刺痛,就似被钢针狠狠戳了一下。
她凛然一惊,明白这是魔识扩展到极限,已吸取不到虚空灵气的预兆。
对于秘法争斗而言,最为重要的便是道心境界与魔识强度。魔识越强,所覆盖的范围就越大,能够抽取到的幽冥灵气也就越多。但现在,她的魔识已抵达了百丈方圆的极致,随着末日流风鞭的惊人消耗,四周可供汲取的灵气愈见稀薄,使得自己的秘法即将成为无源之水。
再看北夕雪淡然自若,还在全不要本钱地往外抛洒纸鹤。此刻空中飞舞的火鹤已超过百羽,但怎么看都不像是这家伙修为的极限。
雪怜城几次试图侵入北夕雪控制的虚空领域争夺灵气资源,但每次魔识舒展都会在身前十丈外迎头撞上一堵铜墙铁壁,无法向前推进一寸。
雪怜城知道,自己感应到的便是北夕雪所控制的魔识结界,这种结界惟有踏入天阶勘透涅磐的绝顶高手才能领悟与运用。在魔识结界之内,譬如自己的精神王国,一念之间翻江倒海移山裂天,从心所欲为所欲为。
好在北夕雪似乎无意于侵蚀雪怜城魔识控制之下的虚空领域,只是慢条斯理地催动火鹤一点一点碾压吞食她的末日流风鞭。
这算什么,钝刀子割肉?雪怜城恨不得一爪撕烂这家伙的脸皮,无奈情势逼人强,她脑海中晕眩的感觉愈来愈明显,只能不甘地将末日流风鞭慢慢向身前收缩,以此尽量减缓幽冥灵气的损耗,同时悄悄集聚力量耐心寻找反击的机会。
楚天敏锐地觉察到北夕雪和雪怜城之间的对决已臻至极为微妙的临界点,毕竟后者的修为极为强悍,北夕雪想要杀死对方也必须付出可观的代价。
此刻他采取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战术,就是为了防备雪怜城拼死反扑玉石俱焚。
眼见雪怜城在收缩战线积蓄力量准备对北夕雪发动最后的殊死一搏,楚天望了眼楼外虎视眈眈的四大高手,沉声下令道:“要活的!”
夕雅诧异地看向楚天,作为幽魔界中最早认识他的人,她明显感觉到了对方身上渐渐发生的变化——少了抑郁颓废,多了杀伐果断,那一双幽深如寒潭的眼眸里,让人看不明白的东西正变得越来越多。
她相信若是自己初遇时的楚天,绝不会趁着雪怜城左支右拙之际下令围攻。
从好的方面来说他终于开始适应幽魔界强存弱亡的血腥法则,成为了真正的斗士与领袖;而另一面,他的心亦如头顶的天空被幽暗的阴霾遮蔽,很难再看到那淡如清风的微笑。
当然,如果可以选择夕雅会毫不犹豫地投向当下的楚天。身为统领千百族人的北夕部落狼主,她所崇慕倾心的男子,绝不会是那种优柔寡断心慈手软的小白脸,而应是像自己的父亲那样铁血桀骜无惧无畏。
“嗡——”一记弓弦颤响打断了夕雅的思绪。
首先出手的是炫流,一支银色的光箭从他的指尖发出,射向雪怜城的眉心。
由于雪怜城已被北夕雪完全钳制住,因此他的箭术根本无需考虑潜行匿踪,从而能够将所有的力量都纯粹地凝聚在箭矢中,化作一支“碎心之箭”!
“啪!”雪怜城不得不分出一束末日流风鞭重重抽击在碎心之箭上。
银色的箭芒应声断裂成两截,后半截似雪雾般爆碎荡开鞭风,前半截箭矢却如破囊之锥于半途之中不可思议地再次加速,破开雪怜城的护体罡气扎进她的左脑。
“呀!”雪怜城一声尖叫,光箭寸寸碎裂粉身碎骨。
她的额头炸开一个杯口大的血洞,金红色鲜血汩汩流淌染红了半边苍白的侧脸。
“唿——”枯寂的“梦魇杀”和炽影的“符石雨林”并驾齐驱旋踵而至。
死灰色的光澜卷裹着幽绿的符石轰击,融合成为一股可怖的洪流,沿着碎心之箭开辟出来的缝隙涌到了雪怜城的面前。
有那么一霎那,雪怜城觉得也许传荪公子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慕成雪早已不是三年前那个可以随便掐掐的软柿子,真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