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邱逢甲,邱先生在这轿子里吗?”一个含糊却响亮的声音突然在这支懒散队伍前响了起来。
“草,您娘不长眼哇?敢挡我们团练使大人的大道?”队伍中最前面的一个护兵皱着眉头走上前,一脚就踹到那个挡住去路的一身黑色装束的中年农人怀里,骂骂咧咧道,“团练使大人的名字是**的能叫的吗?”
那个中年农人却没有被踢倒在地,而是闪电般一把就抓住那护兵的脚,轻轻一推,那护兵就哎呀一声,倒在地上,摔得一个狗啃泥,连门牙都磕撞飞了一个,一下子满嘴都是血。
本来其他的护兵,甚至是轿夫都停下来准备看好戏,见此情景,全都傻了眼,一时之间哑雀无声,甚至都没有人知道要去扶那个摔倒在地的同伴。
不过还是有人很好便反应过来,一个长着国字型满脸横肉,敞着衣襟露出胸部一大片黑毛的护兵头目脸色一变,竖起中指一指对方,骂道:“干,您娘是想死啊,居然敢打老子的人!”
他一侧身看到周围的人都一动不动,立刻火冒三丈,大喝道:“你们他妈的还愣在那儿干什么?还不给我冲上去干死他?是不是也想死啊?”他狠狠地踢了一脚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护兵,那个护兵猝不及防,一下子便大叫一声被踢翻在地,其他的护兵见状,急忙拔出刀来,乱哄哄地冲上去,一下子就围住了那个黑衣农夫,不过谁都不敢先动手,因为他们突然发现,路两旁突然钻出四、五个同样穿着黑色衣袍的农夫,而且这些农夫手里每个人都握着一把长长的,刀幅较宽,但整体宽窄变化小的似刀又似剑的利刃。
“你们是什么人?”那个护兵头目见到这些农夫手里的不寻常的刀具,不由警觉起来,刚才的威风一下子消失了,连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问道,“你……你们想干什么?”
那个挡住去路的中年农夫咧嘴笑了起来,他一笑,脸上的刀疤便像一只蜈蚣一般爬动不停,他用很生硬的声音道:“我们是什么人,你不用知道!我们来这儿只是想见一见邱逢甲邱先生,他应该还在轿子里吧?我们可是亲眼见他在基隆上了这个轿的!”
那个护兵头目听到这话,脸色不由一变,他立刻知道这群人来势汹汹,早就盯住了这个轿子,说不定在这条道上已经等了很久,他忍不住回头看一下,脸色立刻大变,因为在他们的身后,不知何时已经从路两旁钻出三个黑衣人,他们同样手里握着一把长长的似刀又似剑的利刃。
看来这次对方是有备而来,专门选在这个偏僻小路上截住他们,前后去路都全部封死了,就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不过他却并不感到慌张,因为他并不是第一次碰上山匪,这些人的伎俩不过如此,等他上前砍死对方匪首,这些乌合之众便会作鸟雀星散,四处逃命。
不过他的内心之中还是隐隐地感到不安,因为山匪他碰得多了,却没有碰到如此古怪的山匪,台湾的山匪是不可能有这么精致锐利的长刀,而且还人手一把,就像不要钱满地都能捡到似的。
“日本刀?这是日本刀啊!”目光落到这些神秘黑衣人的刀柄之上,他赫然发现这些似刀又似剑的东西,其刀柄十分之长,居然有刀刃的四分之一,而且他还注意到有黑衣人居然是双手握刀,他的大脑一道闪光突然闪过,不由失声道,“你们是狗日的东洋浪人啊?”
脸上有刀疤的黑衣浪人听到这话也不禁怔了一下,不过他很快便笑了起来,阴沉沉地笑了起来,道:“原来你也会知道我们浪人武士的事啊?那真是好极了,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你们那个古谚——识时务为俊杰是什么意思!”他的手一挥,他身后的黑衣浪人便齐声发出野兽一般的嗥叫声,举起武士刀像饿虎扑羊一般,向这些护兵冲来。
刀光闪熠,鲜血飞溅,才眨眼间的工夫,这些黑衣浪人便已经砍倒了五个护兵,余下十几个护兵不禁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连滚带爬,抱头乱窜,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敢鼓起勇气与这些黑衣浪人对战,尽管他们的人数比黑衣浪人还多三、四倍。
“投降,我投降!别杀我,别杀我!”一个护兵扔掉手中的刀,蹲在地上大声哭嚎道,“留我一命吧,我不想死啊!”
其他没死的护兵也纷纷学着那护兵的模样,把手里的刀扔在地上,像吓坏的孩子一般,蹲在地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泣,连那四个抬轿的轿夫也概莫除外,整个场上,居然只剩下护兵头目一人还站着。
那个领头的黑衣浪人正是玄洋社驻台湾分部的负责人——桥本源治,他见这些台湾护兵如此熊样,不禁轻蔑地呸了一口,一把便抓住离他最近一个护兵的辫子,一下子便将对方整个人提了起来。
那护兵因为辫子被扯得生疼,不禁一边大叫,一边挣扎地手脚乱舞,像让自己身体保持平衡,但很快他便停止这些剧烈的动作,因为桥本源治已经挥起武士刀,像切西瓜一般一刀就斩下他的脑袋,鲜血一下子就像箭矢一般夺射而出,喷溅得满天都是凄零狂舞的红梅。
断头的尸体扑倒在地上,地上的血液已经淌成小溪,整个空气弥漫着血腥之气,周围已经蹲下投降的护兵们不禁吓得瑟瑟发抖,甚至有人大小便失禁,全拉在裤裆上,一时间臭气熏天,和那血腥之气混杂在一起,变成更加令人作呕的古怪气味,但众人却都不敢去捂鼻子,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仿佛生怕多余的动作会引来这些煞神们的注意,将自己从众人之中挑出来砍去脑袋。
桥本源治手里仍然抓着那个断头的辫子,一路拖着仍然冒着血水的断头向那护兵头目走去,断头所过之处留下一道浓浓的血迹,那景象极为血腥可怖。
护兵头目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瞪着对方,他是场上唯一身体不发抖,也不显露出惧怕表情的人,似乎已然对生死置之度外,这让这个剽悍凶狠的日本浪人对他兴趣大增,走近后不由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忍不住开口赞道:“很好,你这个支那人很有胆量!”
不过这话才刚刚说完,噗哧一声,那护兵头目的裤裆之间突然传来一声响,然后一股腥臭之气从他胯间弥漫而起,其恶臭程度超过先前那个蹲在地上大小便失禁的护兵,连桥本源治都不禁大捂嘴巴,后退一步。
“饶命,饶命啊!”那个满脸横肉的护兵头目扔掉手中的刀,啪嗒一声,突然跪了下来,鼻涕眼泪全混在一起流在嘴里,大声哭嚎道,“大君,请饶小人一条狗命吧!小人上有老,下有小……”
桥本源治厌恶地抬起一脚就踹在那护兵头目的脸上,一下子就踢得对方五官移位,满脸是血,连气都喘不过来,不过那护兵头目却咧开嘴巴,献媚笑道:“大君踢得好,大君踢小人是看得起小人,大君……”
“你也懂得叫大君啊!看来还是有点见识!”桥本源治不待那护兵头目把话说完,便狞笑地一脚踩在对方的脸上,拿着武士刀在他头皮上割出一道血口,那护兵头目立刻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尽管那伤口并不深,也没有痛得那么厉害,但内心的恐怖却放大他的恐惧心理,这个黑衣浪人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禁仰起头哈哈大笑,大声喝斥道,“你们支那人就是一群愚蠢肮脏的猪,胆小怕事、下贱低劣的猪!这么美丽的岛屿,让你们占据了,简直就是莫大的玷污!就凭你们这些支那猪也敢反抗我们大日本帝国?简直就是找死!杀死你们就像踩死蚂蚁一样容易!”
周围的黑衣浪人也无不发出哄笑声,有人大声道:“桥本君,让这么多人来截这些猪尾奴的道,实在是太浪费了,让我后岛一人来就足亦,其他人现在就可以回家睡觉了!“
桥本源治回头看了一下那个自称“后岛”的黑衣浪人,笑道:“哪里需要后岛君一人来,只要在道上大喝后岛君的大名,这些支那猪就吓得抱头鼠窜!”他狠狠一踩脚下护兵头目的脸,将对方口鼻中的血踩出一大滩之后,森森笑道,“是吧,支那猪?”
“是,是!大君,饶命,饶命啊!”那护兵头目早已吓得满脸扭曲变形,不停地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身体却不敢乱动,以免日本大君踩在脸上的脚会有不适的感觉。
“邱逢甲邱先生,还躲在轿子不肯出来吗?”桥本源治转过头去看了一眼那个轿子,蔑笑道,“支那猪,要不要你去喊喊邱先生,让他赶紧下车,免得有血光之灾啊?”
那护兵头目听到这话,脸都扭成一团,大声哭道:“大君,邱先生不在轿里,这是一顶空轿,里面没人啊!”
桥本源治一听这话,脸色不由大变,也顾不得脚下这护兵头目,立刻飞身上前,一刀劈开轿子的门帘,果然里面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他想到桦山资纪的重托,不由气得发抖,双眼仿佛都能喷出火焰一般。
黑衣浪人头目冲到那护兵头目面前,只见对方正抱着头,蜷曲着身体浑身瑟瑟发颤,便一把抓住辫子,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厉声喝道:“这轿子怎么是空轿?邱逢甲他现在在哪里?”
“邱大人他人还……还在瑞芳,他让小的们先把轿子送回基隆……”那护兵头目的脸上早已糊满了鼻涕眼泪血液,他哀嚎道,“大君,小人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不敢隐瞒一个字啊!”
“你们支那猪真是太狡猾了,居然把空轿送了回来!他这是想干什么?他难道想自己从瑞芳走路回基隆吗?”桥本源治又气又怒,一巴掌就扇得那护兵头目满鼻喷血。
“邱大人他与红标军在一起,他……他说要留在红标军,要和红标军的首领呆……呆在一起!”护兵头目一边颤抖,一边哭道,“他说红标军没人坐轿子,他……他也不用,就命小的们将轿子抬回基隆!”
“红标军?桥本君,那不是那个大蛇军吗?”后岛听到这话,脸色不由一变,忍不住发出惊叫声,颤声道,“邱逢甲与大……大蛇魔呆在一起,可就不容易找到他了!”
“八格牙路!”桥本源治听到“大蛇魔”三个字,不由气得眼睛都在冒血,澳底的惨败让帝国的威名扫地,更让他这个狂热的军国主义分子感到莫大的耻辱和仇恨,他举起武士刀,一刀便砍了那护兵头目的脑袋,抓着血淋淋的断头辫子狠狠地往远处甩去,呼地一声,那断头便像流星一般在空中划过一道凄红的血线,一下子就落到路旁的林木之间不见踪影。
“不留活口,全部杀光!把这些支那猪全部杀死!”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握紧了拳头,对着天空大声发出吼叫,道,“邱,下次你就没有好的狗运,我会将你和那个大蛇魔一起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