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苏联消失的日子
“……虽然我已经在这个完全不美好的新时代呆了一年,但还是无法理解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索尼娅趴在桌边,像连珠炮似的提着问题,“……当初的苏联人民抛弃了**,难道就是为了换来如今这种堕落、贫穷而又看不到希望的日子?还有,那个年代的你们又做了些什么?上校同志!难道是一边喝着伏特加一边看着祖国走向灭亡,自己却坐在壁炉旁边无所事事?”.
“……没办法,那时候大家都没有吃过资本主义的苦,自然也就感受不到社会主义的好处。”
伊霍诺夫斯基上校耸了耸肩膀,“……等到人们真正感到后悔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至于那个年代的我们……唉,党的领导人都已经决心要抛弃红旗,蜕变成大资本家了。我们这些基层人员又能做些什么?难道要我们另立中央,重建新的红军,在俄罗斯再发动一次内战?抱歉,我们实在是没有这样的本事。”
“……不是有人尝试过挽救国家吗?就是那场八一九政变!你们在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有参加进去?”狼人少女继续对她的昔日上司如此追问,“……作为真正的布尔什维克,你们难道就不想挽救联盟?”
“……八一九政变?那帮连政变都搞不好的保守派老头子?哈!与其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叶利钦呐!”
老狼人又一次抓起“神圣的红牌伏特加”。往嘴里狠狠地灌了一大口,“……得了吧!在我们这些最后的布尔什维克们看来,他们中间或许有那么一两个真正的爱国者,但剩下绝大多数的老头子,却是跟叶利钦和那些集团一样。只不过他们的手段不如叶利钦高明,没能在瓜分苏联的盛宴中抢到一块肉,这才铤而走险地发动了政变……他们发动政变不是为了保卫苏联。而是不甘心这些国有资产没能塞进自己的钱包!
所以,这根本不是什么挽救**的最后挣扎,只是一群秃鹫之间的彼此撕咬。目标则是争夺苏维埃祖国尸体上的腐肉……而且,苏共在国家灭亡前夕的表现,也实在是让人没法抱有任何希望!
啧啧。你知道吗?索尼娅,就在这场政变爆发之前不久,柏林墙倒塌了,东德和西德统一了,我们最忠诚最精锐的西方军事集群开始从东德撤退。临走之前,苏共还向西德政府敲了一大笔马克和美元,说是要作为将士们的安置费,给他们在俄罗斯境内的新驻地盖房子。
结果呢,这些钱全都被老头子们不知道挥霍到了什么地方,五十万驻德苏军撤回来以后。国防部居然让他们睡在莫斯科郊外的牲口棚!哈!安排‘灰色牲口’住牲口棚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提起这桩往事,伊霍诺夫斯基上校的眼睛充满了悲伤与仇恨,他开始有点咬牙切齿了,“……于是,绝望的战士们认为自己已经被党和人民给抛弃了。只有叶利钦带着慰问品前来雪中送炭……这样昏聩的党组织,这样冷血的中央领导人,有哪个傻瓜愿意去留恋?!这样一群把士兵当做牲口的家伙发动的政变,军队怎么可能去追随?更别提之前也是因为他们把经济搞得一团糟,才让自由派有了颠覆国家的机会。”
“……所以,保守派发动的八一九政变。既遭到了军队的抵制,也得不到民众的支持,政变目的也远不如他们所说的那么高尚,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失败。我们除了袖手旁观之外,实在是没有更好的选择。”
老狼人低着头,声音听上去愈发空灵,或者说是无神,“……在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之后,我们总算是看透了,自从戈尔巴乔夫总书记提出他的‘新思维’开始,这个伟大的联盟就已经注定要走向崩溃,飘扬了七十年的红旗就已经注定要坠落,区别只在于最终落到谁的手里,分裂成多少个部分……”
“……那么接下来呢?”索尼娅插嘴说,“……在苏联灭亡之后,这片土地上又发生了什么?我在几本最新的历史书上,看到的都是一些笼统含糊的说法。我更想知道组织是怎么熬过这些年的。”
“……接下来?苏联解体之后,所有货架上的商品都丰富了,可是退休老人一个月的退休金只够买五天的面包,军官们也只能到最便宜的柜台买东西。哪怕是少校的工资,也根本不能负担最基本的生活开支。只有那些成功上位的‘爱国者’,才可以在这个废墟一样的祖国里大发横财、享尽人间富贵……
于是,光荣的老红军被迫卖掉勋章,将军们肆无忌惮地盗卖着米格战斗机和白杨m导弹,t72坦克被改造成了耕地拖拉机,太平洋舰队的水兵饿死在战舰上,高加索的边防军成了卖屁股的男妓……而我们这些秘密部队,干脆被完全断绝了给养和军饷!甚至连自己应该归属于哪个国家都不晓得了!”
伊霍诺夫斯基上校点燃一根粗糙的自制卷烟,放进嘴里,狠狠地吸了一下,“……于是,我们被丢在了切尔诺贝利这个群魔乱舞的鬼地方,孤立无援地守着全世界第一个虫洞的发生地,乌克兰不要我们,俄罗斯也不管我们……重建的俄共没有恢复列宁同志时代的勇气和魄力,反倒是继承了勃列日涅夫时代的蛀虫,明明还有很多资产,却搞得连自己都养不活,从来没想过要资助我们这些最后的布尔什维克。
在最艰难的岁月里,我们不得不一边跟各式各样的怪物和邪魔展开战斗,同时拯救那些沦落异界的倒霉蛋,一边自己在核辐射区种土豆、钓鲑鱼,整整两年没能尝到一滴真正的伏特加,只能喝防冻液解馋,却还要从牙缝里节省出款子,到黑市上买军火……虽然我们不害怕辐射,但寒冷和饥饿实在是难熬啊!
那几年里,我们唯一像样的资金来源,就只有中国同志通过共产国际送来的一点接济……但是,上个世纪末的中国同志一样也很困难,所以能够给我们提供的资助极为有限。那面红旗在他们的土地上同样是摇摇欲坠,很多人都认为他们将会是下一个崩溃的苏联,甚至已经列出了中国崩溃分裂的时间表……
幸好,他们最后总算撑了下来,没有走上苏联的老路。而我们这些‘笨狗军团’也在切尔诺贝利撑了下来,尽管我们身边的同志越来越少,有的死了,有的走了,但终究是坚持到了最后。”
老狼人抬头看了索尼娅一眼,幽幽地叹息道,同时举起他的酒杯,“……而更让我高兴的,则是等到了你的归来,最后一位结束任务的同志!亲爱的小索尼娅!让我们为时隔半辈子的重逢干一杯吧!”
索尼娅沉默地拿出另一个不锈钢杯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伏特加,然后跟伊霍诺夫斯基上校的白色搪瓷杯子相碰,发出“叮”的一声的清响。
两人把杯中的烧酒一饮而尽,随即便是久久的沉默,只有壁炉内燃烧的木柴,不时发出荜拨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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