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有间成衣铺子,赵伯端眼角不经意瞟到了一张招幡,上面写有定做成衣的字样。低头看了看有些褶皱和布满灰尘的衣裳,有些地方还被划破了小口子。现在手上也不缺钱了,他决定重新换一套崭新的衣服。
进了店铺后,赵伯端看到是一间空旷的铺子,没有常见的大高柜台和垂垂老矣的掌柜,一些成衣挂在店铺墙壁上。这时,一位三十左右的风韵少妇带着一股香风迎了过来。
少妇用带有磁性的嗓音说道:“这位少侠,我是这间店铺的掌柜,叫我张氏就行了。欢迎来到我们盛锡福,您是要定做什么样的衣物呢?”
赵伯端把目光放在挂起来的长袍上,停留了一会儿后,指着一件淡紫色为主体,金色花纹绣在边角的蜀缎长袍,说道:“做一件那样颜色的长袍。”
张氏右手捏着一张光滑丝绸手帕,轻轻捂住了樱桃小口,发出了“啊”的一声。她得脸上似乎微微吃惊,双目睁大了些,垂下来的手帕边角上面有一朵艳红的梅花。
张氏疑惑的轻声说道:“少侠,那样的淡紫色的衣物适合姑娘家,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另外的颜色?旁边那件亮蓝色的袍子也很不错,要是您穿上了那件,少女们的目光肯定被您吸引。”
赵伯端闻言一惊,脑中迅速对比几个月和现在,自己对各种颜色的喜好。很快发现自己现在喜欢上了艳丽的颜色,不过还好,觉得以前的蓝色、灰色也不讨厌。
他稍稍放心,庆辛不已,自己没有真的动刀,还保留着男人的象征,还没有变得像后来岳不群和林平之那样,为练神功切了命根子,变得非显眼颜色的衣物不穿,如同人妖一样。
赵伯端说道:“好,就那种亮蓝色,不过我要一个时辰后就要拿到衣物。当然了,我出两倍的价钱。”看着脸上露出迟疑神色的少妇掌柜,他断然说道:“就这样吧,赶快叫师傅来量体型。”
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个时辰后,赵伯端换上了崭新的蓝色长袍,出了店铺。在繁忙的人流之中,他漫步走在街上,忽地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位熟人,原来是在福州见过的劳德诺。
此时的劳德诺和七八个人走在一起,他们身上的衣物的颜色也都是统一的青色,其中一人肩膀上蹲着一只猴子。这伙人秩序井然,按着各自在华山的排行,排成了一列,为首的就是劳德诺这个二师兄。
赵伯端见状暗暗想到,这些华山派真是衰败了,弟子才这么点。青城派余沧海去趟福州就领着五十多的弟子出动,气派比华山派强多了。他悄悄跟了上去,看看这些华山派的人要做什么。
走了一刻钟后,赵伯端跟着华山派的人进了一间陌生的茶馆,离着华山派不远的桌子下坐下。茶博士上了一壶衡山特产南岳云雾茶,又端上了花生、南瓜子、蚕豆等小吃。
南岳云雾茶产于湖南省中部的南岳衡山。衡山巍峨秀丽,山巅峪谷终年云雾缭绕,茶树生长茂盛。这里所产的南岳云雾茶造型优美,香味浓郁甘醇,久享盛名,早在唐代,已被列为贡品。
南岳云雾茶形状独特,其叶尖且长,状似剑,以开水泡之,尖子朝上,叶瓣斜展如旗,颜色鲜绿,沉于水底,恰似玉花璀璨、风姿多彩。尤其是那股浓郁的清香,沁人心脾、甜润醉人;甜、辛、酸、苦皆有之,又令人回味良久。
这些是茶博士对茶叶的介绍,赵伯端想到自己来到衡山城,当然要尝尝这里的特产,自是允了。
端起小巧的白色茶杯,赵伯端往杯内一看,淡淡绿色的茶水看着就心生欢喜,鼻中又闻到一股像是高山上茶树散发出来的清香,觉得这茶果然不凡。
赵伯端小口地喝完后,感觉身子像是被一阵清风抚过,脑中为之一清,心神俱爽,越发仔细注意着身旁人的谈话。
这时,天色忽地黑了,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越下越大,没有停下的意思。走在街上的人们急忙避雨,有的直接回家,有的躲进了街道上的店铺,也有人进了茶馆。不一会儿,茶馆就坐满了人,聊起天来,十分的热闹。
忽然有人说道:“这位兄弟,让一让。”话未说完,就有三个黑衣人大咧咧的坐了下来,毫不客气。
赵伯端转头看了看,发现这三人腰间都带着兵器,想必是武林人士了,道:“不妨,这三个座位没有人。”
这三个汉字点了点头,当做答谢后,纷纷抖了抖被雨水打湿的外衣,端起茶博士送来的茶水,就自顾自的聊起天来。
一个年轻的汉子道:“这次刘三爷金盆洗手,场面真是不小,离正式开始还有三天,衡山城里挤满了前来贺喜的宾客。几乎要把这不大的衡山城挤爆,真是了不得呀。”
另一位瞎了一只眼珠的汉子道:“那是当然的啦。衡山派本身就是武林大派之一,再加上五岳剑派联手,声势直逼少林武当,江湖上的哪一个不想和他们结交,混个脸熟也是好的。”
顿了顿,这人一口把茶杯里的茶水喝干,说道:“再说,刘正风的武功了得,三十六手‘回风落雁剑’,号称衡山派第二高手,只比掌门人莫大先生稍逊一筹。这次金盆洗手的大喜事,武林群豪自然闻风而至,想要和他套套交情。”
另一个花白胡子的汉子接口道:“你这话不尽实,我们哥们三人不是来套交情的,是不是?刘正风金盆洗手后,宣布他自己退出江湖,不再和人动手,也不过问江湖是非。那么别人和他套交情干什么,又图他什么?”
那个年轻人说道:“刘三爷今后不再出拳动剑,但他总是衡山派的大佬。结交上刘三爷,便是和衡山派有了交情,更不用说和后面的五岳剑派也拉上了关系。”
花白胡子冷笑了一声:“别吹了,你配得上结交五岳剑派的人吗?”
瞎了一只眼的汉子说道:“彭大哥,你不要这么说,五岳剑派的人武艺高超,声势大,不过他们也从来没说看不起我们这些江湖小卒。若是他们骄傲自大,看不起人,这衡山城怎么会有许多来贺喜的宾客呢?”
花白胡子哼了一声,轻声说道:“这些人呀,多半是趋炎附势之徒,我看了心头生气。”
赵伯端听了这老头的话,心中暗笑,你这是嫉妒了,要是给你机会结识刘正风,你不哭着喊着凑上前去才怪,形态恐怕比你说的那些人还要卑谦。
茶馆外的天色继续黑着,豆大的雨也是不停落着,没有停歇的意思。这时,又有两人进了茶馆,收起了伞。这二人在大雨中行了一段路,衣服下摆还是被雨水淋湿了,不断地滴着水。
赵伯端一看,发现进来的是木高峰和林平之二人,此时的林平之像是洗了个澡,把身上弄干净了,只是背还驼着。木高峰环视了茶馆一圈,也发现了赵伯端,眼神一凝,锋利的目光像是刀子一样射来。
赵伯端毫不退让,顶住了木高峰尖锐的目光,脸上还带着笑容,继续扮演胜利者的模样。像是在说,我已经赢了你一次,这次也一样,来吧!
一阵凄凉的二胡音在茶馆里响起,打断了两人的目光较量。赵伯端沿着二胡音找了过去,发现五六步外,一位身材干瘦的老人的弹奏二胡。这人约五十多岁,身着发白的青色长袍,面皮又黄又枯,形状甚是落魄。
茶馆里的人正在高声说着话,忽然听到这不合景的凄凉音乐,纷纷开骂。
“老头子,不要再拉了,难听死了。”
“靠,这里又没死人,拉这么难听的二胡干什么?”
“滚出去,你这个死老头。”
像是受不了这些骂声,老头的手上停止了拉二胡,只不过脸上的愁容越发的深了,叹息了一声:“你们不懂,衡山,马上就要死人了。”这句话声音很小,外人都没听见,只有格外注意的赵伯端听见了。.
赵伯端心中一动,莫非这个不起眼的老头就是莫大先生?向那二胡的底部细细看去,果然发现了一个凸起五公分的剑柄。由此可以肯定,这个老头是衡山派的掌门人莫大了。
茶馆里没人理会这个不起眼的老头,又继续着和同伴说话了。
赵伯端后背有人忽然说道:“王叔,听说衡山派这位刘三爷只有五十岁出头,正是武功巅峰的时候,为什么忽然要金盆洗手?”
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这是个好问题。刘三爷既不是绿林上的大盗,害怕被人寻根究底,连累家人,刘家又是衡山的大户人家,家财万贯,也不是突然想当地主了。依我的见解,也许是刘正风因为在江湖上名声够盛,想急流勇退,不再搭理江湖上的恩怨了。”
年轻的黑衣汉子说道:“这个王前辈,你说的在理。这混江湖的人有几个善终的?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就是一些大派的长老也免不了被仇家杀了,刘三爷此举真是明智。”
.赵伯端右首桌子上,一位身穿绸衫中年胖子突然插口说道:“你们都不晓得,兄弟前些日子在武汉三镇,听到这样一种说法。大家都说,因为刘三爷武功太高,人缘太好,这才不得不金盆洗手。”
众人纷纷大奇,纷纷催促胖子把话说完。
那胖子得意洋洋的道:“听说刘三爷在这三十六路‘回风落雁剑’上的造诣,早已超出掌门莫大先生很多。莫大先生一剑能刺落三头大雁,刘三爷一剑却能刺落五头。再加上刘三爷的弟子又胜过莫大先生门下的,眼看衡山派就要发生一场争斗,刘三爷决定对莫大先生退让,金盆洗手了。”
众人纷纷点头应和,认为这个理由够充分,大声称赞刘三爷高风亮节。说着说着,在话语中对着莫大先生有些不满了。
有人说道:“这个莫大先生把师弟逼走,岂不是弱了衡山派的实力了吗?不太好呀。”
那胖子说道:“世上的事哪有二者兼得呀?为了保住掌门的位置,莫大先生不得不如此了。”
那拉二胡的老头忽然站了起来,来到胖子的身前,摇头道:“你错了,真的大错了。”
胖子大怒,就要伸手抓那老头胸襟。忽然,眼前青光一闪,一柄细细的剑朝着桌面而去,叮叮当当的划过。胖子大吃一惊,连忙向后跳去,生怕被那剑刺伤。
老头收剑、转身走出茶馆,阵阵凄凉的二胡声又响了起来。
忽然有人“啊”的一声叫道:“你们看!”
众人顺着他手指所指之处瞧去,只见那胖子桌上放着的七只茶杯,每一只都被削去了半寸来高的一圈。七个瓷圈跌在茶杯之旁,茶杯却一只也没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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