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市?”乔洛蔚有些奇怪的问,对杜言如此跳跃的思维方式她感到有些适应不过来,可她还是继续问道“你有什么建议么?”
“乔总,我想以华昌集团的实力和背景,对国内刚刚开始运行的股票市场的情况是了解的,”杜言有条理的分析着,他知道要想引起乔洛蔚的注意就必须拿住足够多的实际东西来,他相信自己提供的东西一定能引起乔洛蔚甚至是整个华昌集团高层的关注“现在国内股票市场刚刚起步,为了尽快形成气候,很可能是一个放水养鱼的环境,不过这样的环境虽然可以很快的把股市概念在国内推广起来,可是就难免会产生一些负面作用,我想上面也不希望国内股市是以一种不健康的方式运行吧。”
“看来你还真是涉猎广泛,”乔洛蔚不知是赞许还是嘲讽的说了一句,然后她好像意识到自己这口气有些随意,就略微加重声调“你认为国内股票市场的现有环境会带来不好的结果,这个我可以理解,可是你也要看到现在这种局面也只是暂时的,一旦市场形成规模自然也就会有相应的规范出现,这个你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杜言略微沉默一下,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在现在很多人看来的确未免是杞人忧天,毕竟国内股票市场刚刚形成,即便是一些对金融颇为在行的专家,也认为在初期放开政策甚至是适当的允许某些可以接受的违规操作也是可以的,而人们却不知道,股市就如同一头刚刚降生的小兽,如果不能从开始就约束住它本性中贪婪的一面,那么当它长大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能给它套上制约的锁链,更何况国内特殊的政治环境,更是可能会成为形成这种贪婪的根源。
可也正是这种特殊时代的背景环境,让杜言看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是如果他只是小富即安也就罢了,以他对国内股市大体的走向了解,总是能有所斩获。但是现在杜言却已经不再这么想,对他来说,更大的前景或者干脆说是野心正在逐渐形成。
“乔总,我听说为了鼓励尽快形成股票市场,东海市以行政命令的方式给政府和企业人员配购股票,”杜言继续说“我知道这也是一种尽快推广的方法,可是我听说就有人在市场上向这些人低价购买这些配购股票,我想这个应该不是东海市希望看到的吧。”
“哦?你听到什么了?”乔洛蔚的声调变得严肃起来,多年接触高层练就的政治敏感让乔洛蔚似乎听出了杜言话里的某些意思“你是说有人在有意和东海市的股票市场打对台?”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可是我觉得既然是新鲜事物,总会有人觉得不能接受,毕竟改革是要触犯到某些人的利益的。”杜言虽然说得略显含糊,可他话里的意思却已经十分清楚“我觉得有必要在这件事上提出一些建议和看法,只是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更不擅长金融操作,所以也只能是随便说说。”
“嗯,是这样?”乔洛蔚微微嗯了一声,她倒是没想到杜言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忽然对千里之外的东海感上了兴趣,关键是虽然只是泛泛而谈,乔洛蔚却已经隐约意识到杜言在暗指些什么,而且她也听的出,在这件事上杜言似乎并不想太张扬冒头“这个问题我会想想,如果你有什么建议可以给我打电话。”
“我对金融可是外行,不过苏倩在这方面倒是有些专长,”杜言终于说出了他的用意“其实对那些私下收购股票的行为也不能就认为是有什么用意,也许有些人的确看准了形势,只是乔总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有前景的市场么?”
“滑头。”电话另一边的乔洛蔚心里闪过这个词,到了这时她算是渐渐听出了杜言的意思,显然他是在提出了某个建议的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这可和以前只是单纯的付出不同了,可回头一想乔洛蔚却又发现,似乎从一开始杜言那看似不图回报的付出最终都多少会得到丰厚的收益,这从他短短一年半的时间就从一个小秘书成为了县委常委就能看出来。
“你想让苏倩到东海市去?”乔洛蔚问了一句,虽然明知道接下来这句话似乎有些不妥,可她还是忍不住继续问道“你是不是想把苏倩远远打发走,省的碍你的事啊?”
虽然隔着电话,可杜言的脸还是红了,他没想到乔洛蔚会问这么句话,这让杜言既尴尬又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在感情上的烦恼连父母都不能说,却反而是这个时而疏远时而亲近的人,却是异常的清楚。
“杜言,你这样对她们两个都不好,”乔洛蔚轻轻叹口气,不说公事的时候她的态度就略微显得柔和了些“我看得出来小云这些日子有心事,我想你女朋友也不是傻子,你这样脚踩两只船将来也许就是两头空啊。”
“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杜言烦恼的挠挠头,有时候他还真想就做出个选择,可不论怎么选择他都有一种似乎舍弃了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的痛苦,到了这时他才忽然意识到,苏倩固然是他绝对不能放弃的,而赵小云在他心目中地位也变得无比重要“洛蔚,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不知道是因为杜言又称呼自己名字有些不快,还是因为这个问题也实在无法回答,乔洛蔚那边停了一下,然后就传来她淡淡清冷的声音“我困了,先睡了。”
说完,随着“咔”的一声脆响,随后电话里就传来了一阵忙音。
杜言拿着话筒出了一回神,然后慢慢放下,乔洛蔚最后的几句话让他原本因为计划顺利的好心情变得有些失落
躺在床上他一直辗转反侧,直到天快亮时,杜言都没有睡着,乔洛蔚那句话一直在他心头萦绕:“你是不是想把苏倩远远打发走,省的碍你的事?”
早晨的时候,杜言给新区去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胡学聪,听的出来胡学聪在接到电话之后有些小小的激动,想来这几天中发生的事情已经在整个平陵传来,杜言也能想到石长庚甚至是彭俊这两天可能又有所举动,只是这些人现在的小动作杜言已经不放在心上。
“杜主任,石书记这两天连续开了几个会,话题都是加强党委对大青乡领导方面的。”胡学聪小心翼翼的汇报着“最后昨天晚上那个会他直接提到新区现在的党建工作很不让人满意,说要向县里提议加大基层支部的力量。”
“石书记说的很对啊,加强基层党支部的带头作用,这是我们的重中之重。”杜言对胡学聪说“小胡,以后这种汇报就不用了,这是长庚书记工作职权范围内的事。”
“好的杜主任,”胡学聪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应了一声“杜主任您有什么具体指示么?”
“你给区里通知一下就说我下午晚些时候回去,另外让你父亲通知经指小组有关负责人,都不要出去,晚上我要开个会。”杜言吩咐着,在参加申城春交会之前,该做些具体的准备了。
杜言没有急着回平陵,不过也没有去县委,昨天他已经和李培政打了招呼,而且现在想来随着省里会派人下来调查重机厂的消息传来,想来现在人们关注的重点已经是忽然被安置到审核小组里的耿真。
毕竟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来,省里下来审核小组这件事本身就意味着风向可能已经变化,而进入审核小组的却是常务副县长耿真,而不是原本挑起这件事的杜言,只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市里领导是个什么态度了。
想来很多人这个时候对自己是避之唯恐不及,杜言沿着小青河的河岸走着,看着虽然已经寒风彻骨,可毕竟已经渐显绿色的岸堤,杜言暗暗微笑。
远远看到远处鲤鱼居从后房檐直接通向小青河拦下的一道竹篱笆,杜言就加快了脚步,在家里的时候他就已经让胡学聪去打听过,他知道这个时候沈和福是在县城里的。
看到杜言,沈和福依旧是那么热情,虽然县里这两天风言风语的传说杜主任得罪了市里的张副书记,这主任快要当不长了,而且连那天为张副书记接风杜主任都没去,可沈和福却丝毫不以为意。
在鲤鱼居二楼办公室里,看着为自己倒上茶水,然后坐到对面认真等着自己开口的沈和福,杜言心中暗暗点头。
沈和福能在之后多少年最终从众多的竞争对手中绞杀出来,进而一举成为平陵以至在太华都说得上话的当地富豪,自然是有着他不同一般的眼光和魄力。
尽管杜言也听说过沈和福后来与成为了县委书记的郭松林关系不浅,甚至还挂上了任树强的关系,可是在任树强和郭松林纷纷倒台之后,沈和福却没有象任树强的便宜小舅子曾振平和当时已经成了郭松林铁杆打手的冯超那样,随着靠山的垮掉就倒下去,而是在一阵风浪之后却依旧能在商场耸立,只从这一点看,就可见沈和福的审时度势和厉害手腕!
对沈和福这样的人,杜言说不上好感也谈不上恶感,在国内经商如果想要做大就不可能不涉及到一些灰色领域,和西方资本积累的初期就是血淋淋的事实一样,国内同样也是充满了各种见不得光的东西。
“沈老板,我这次来是想给你提个建议,”杜言开门见山,和沈和福这种人说话就得干脆,见利起意是他这种人的本性“不知道你对三零七厂那块地有没有兴趣?”
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的沈和福神色就是微微一愣,他慢慢拿起桌上的茶杯,借着喝茶的机会寻思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杜主任,怎么提到三零七厂了?那可是军工保密单位,您这话问的我可有点害怕。”
“原来沈老板没有兴趣,那就算了,”杜言拿起茶杯淡淡的说“毕竟是快两百亩的地,沈老板大概还吃不下来。”
听到杜言这话,沈和福拿着茶杯的手就顿了顿,他有些诧异的看着杜言,略微试探的问:“杜主任,三零七厂没那么大吧,就是把后面的几个厂房加起来也就只有几十亩,您说的这个二百亩是不是有点?”
杜言抬头看着沈和福面露微笑也不说话,他那眼神却是让沈和福觉得似乎自己的所有秘密全都已经暴露无遗似的。
“杜主任,您是不是听说什么了?”沈和福这时候已经冷静下来,他知道杜言这个时候找上门来直接就提三零七厂的事,如果不是有了什么准确的消息是不可能的,现在他想知道的只是杜言究竟有什么打算,是准备从中分上一份,还是只是想打打秋风。
“老沈啊,你的买卖做的不小,可你的格局有点小,”杜言把茶杯放在桌上,顺手把茶壶往桌子中间一推“你说你这鲤鱼居环境不错,手艺地道,可为什么县里把招待工作安排给了县食堂,你说你缺的是什么?”
沈和福略微一愣然后苦笑一声,说起来这也是沈和福这个大能人一直无奈的一件事,几年来他一直争取要让县里把鲤鱼居指定为县招待点,钱没少花,礼没少送,可就是没有个结果,这一来二去的他这份心也就冷下来了。
“老沈,你这鲤鱼居的位置太偏僻了,如果要接待上级领导,县里怎么可能带到你这儿来?再说三零七厂那边也是破破烂烂,谁又愿意让领导看到这种样子?”杜言也不管沈和福是什么表情,就接着说下去“我知道你心胸不小,为了这个甚至想博个大的,告诉我老沈,你是不是把鲤鱼居都抵押出去筹款子了?”
沈和福始终镇定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怎么也没想到杜言居然知道他抵押鲤鱼居的事!
“你是想拿下三零七厂后面那片围墙,然后准备用贷款建临街门脸房吧?”杜言不留余地的揭穿着沈和福的小算盘。
事实上在后世这也的确是沈和福真正起步的开始,利用抵押鲤鱼居筹来的款项,沈和福一口气吃下了三零七厂后院将近四百多米的围墙,然后他用筹来的款项建起了一条几百米的临街商业带。
这个举动在当时绝对堪称是罕见的大手笔,很多人甚至认为沈和福是发疯了,毕竟平陵做为一个县城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商业市场,而且据说当时沈和福不但把鲤鱼居,连他家的房子都抵押了出去,而且还借了私人的高息贷款,可以说完全是把一生的家当都押在了三零七厂的那块地上。
对沈和福当时的这举动,即便是很多年之后依然有很多人争论不已,有人说沈和福是利用了政策的漏洞,也有人说他是用金钱打通了某些关节,得到了内部消息,甚至有人说沈和福纯粹就是走运。
可是不论如何,那条几百米厂的临街商业带成了沈和福走向传奇的第一个台阶,随着把门面房铺面以分租的方式租赁出去,在带动起了三零七厂后街的商业气氛之后,沈和福毅然把眼光投向了三零七厂厂院里那些早已停产废弃的厂房。
以自己所拥有的整片门面房的租赁权为抵押,沈和福再次筹到了一笔资金,开始大量收购三零七厂的厂房,随后就在人们还没有明白他要这些废旧厂房干什么时,随着商业街环境形成的动力,平陵西市场商业区项目终于确定了下来,一时间沈和福手里的土地顷刻间变得炙手可热,寸土寸金。
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以一片小小的三零七厂的临街围墙的拆改为契机,沈和福利用他手里并不丰厚的土地和极少的资金为资本,以小博大,在平陵撬动起了一个巨大的市场,从而开始了他的个人传奇。
看着现在眼前面带微笑,似乎总是一团和气的沈和福,杜言也不能不承认,这个人绝对是个资本运作方面的人才!
只是对于后来沈和福不但能顺利的底价拿下三零七厂的厂房,甚至能影响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平陵商业区项目的选址,杜言认为就绝对不只是这个沈老板的才气问题,更多的原因只能是到了那个时候,沈和福已经于郭松林有了瓜葛,这其中究竟有多少银弹铺路的猫腻,杜言倒也不想去寻思了。
“老沈啊,三零七厂后街那片围墙是块风水宝地不假,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不能一下把整个三零七厂厂院里的那些废弃厂房拿过来,将来一旦这块地全片开发,那你前面的那些门脸房可就成了大障碍了。”杜言看着沈和福问道。
沈和福有些诧异的看着杜言,这时候的他自然还没有到要打那些废弃厂房主意的时候,只是因为看到随着西市场的逐渐兴旺,县城西关这一片已经渐渐形成了一股商业气候,所以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沈和福才下了这么大的本钱,又打通了三零七厂几个主要负责人的关节,才决定压上全部身家。
可现在听杜言的意思,不但对他暗中做的那些举动了如指掌而且还另有说法,这就让沈和福在暗暗心惊之余又不禁多了份心思。
“杜主任,不瞒您说,我的确是看上了三零七厂后街那块地方,”到了这个地步沈和福也就不再遮遮掩掩,快刀快马的把话说开了“我觉得现在西市场一带的商贩已经快饱和了,一些小商户把摊子都摆到了大街上,有实力的大商户又租不到摊位,所以我就琢磨着是不是另外找块地方,盖些门脸房往外租。”
“不只是这么简单吧,”杜言对着沈和福淡淡一笑“你现在搞临街门脸房,将来一旦整个三零七厂后院的闲置地需要开发,你那些门脸房怎么办?你现在抱着的就是要先占先得的心思,其实你看上的是三零七的厂院对不?”
沈和福愕然的看着杜言,如果不是知道自己老婆不可能泄露出去,他甚至怀疑自己家里出了内鬼,怎么这杜主任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老沈我还是那句话,你志气不小,野心也大,可格局还是不够,你只想着建成一条商业街,可你想没想过,彻底改造一片城区?”杜言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改造城区?”沈和福这回是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之前他还以为杜言不知道是从哪听来的消息,要趁着自己还没拿到那片临街地面在里面搀和一下呢,可现在看却好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杜主任,您说的改造城区是指的哪啊?”
“整个三零七厂不过是几十亩占地,只不过因为是保密单位,而且有些电子产品需要有足够大的存放和实验空间,所以才占地很大,”看沈和福似乎已经被自己的话完全吸引,杜言开始说到正题“所以说实际上三零七厂本身真正需要占用的地方并不多,而且这些年来三零七厂的效益不好这也是众所周知的,如果能把整片三零七厂的厂院拿过来,再加上厂院周围那些闲置的地块,那就至少是二百来亩地,最主要的是,老沈你不觉得平陵的城区有点太老旧了么?”
听了杜言的话,沈和福就不禁陷入了沉思。
九二年的平陵,除了在经济上不但是全市垫底,就是在河西省也是落后区县之一,更重要的是,平陵县城虽然不能说是破破烂烂,可绝对是那种让人一看就觉得土得掉渣的小地方。
东西两条主街成了平陵的标志性街道,两条主街结合处的平陵县委大院和附近的几个商店组成的中心区是之前唯一还算热闹的地方。
而现在西市场这边逐渐形成的商业气候却又显得很不正规,真是因为这个,才让沈和福兴起了要冒险投资,搞一个小商业区的想法,只是一来手头能筹集的资金的确紧张,二来沈和福也多了个心眼,如果贸贸然提出吞下三零七厂后厂院那些厂房,说不定不但不能成功,反而会引起厂子方面的注意,如果趁机加价那自己可就成了冤大头。
所以他先提出在厂后院围墙那里修建一片门脸房出租,这样一来无形中就把整个三零七厂的后院包围了起来,趁着这个机会,他再筹集一批资金,同时因为厂后院对外的通路已经被门脸房阻住,能够利用的价值自然也就低了不少,这样一来将来他再动那些厂房的念头时,自然也就容易的多。
只是如果按照杜言所说的,那形势就完全变了样,如果县里真的准备把三零七厂迁走,同时再连带着统一规划整个厂区和附近闲置土地,那可就是个大举动,如果那样自己手里的那片门脸房在将来的新城区改造里虽然也能收益颇丰,却是不太可能占据主要位置了,毕竟现在看来,三零七厂后院几乎就是杜言所说的那片规划区域最边缘的地方。
沈和福的脑子里不禁开始琢磨,他不知道杜言的话有多少可靠,之前因为消息灵通,他已经听说自从得罪了市里的张副书记之后,杜言可能要在新区呆不住了,这让他对杜言这些话的真实性感到怀疑。
而且他也感到疑虑的是,以平陵这个落后县城的局面,大规模的城区改造究竟有多大的可能?
看着沈和福那犹豫不决的神色,杜言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说起来这个时候任谁也不会相信,整个太华会在之后几年当中进入一个大的城乡扩建的快车道。
在杜言记忆里,接替崔建斌的任树强是这个大举动的始作俑者,不过公平的讲,说任树强好大喜功也好,说他是拍脑袋乱决策也罢,城乡扩建化却是的确是未来几年的一个趋势,而且就是这样一个趋势,不但带动了整个国内市场,甚至从根本上开始向以房地产为主导的经济膨胀的道路头也不回的走了下去!
只是虽然知道未来的趋势走向,杜言却不想只是顺势而为的从当中简单的捞取好处。
在记忆里,不论是任树强还是后来成了县委书记的郭松林,他们搞城乡扩建的本意更多的是为了自己头顶上的政绩光环,而且其中还有着这样那样的官商勾结和各种各样的灰色交易,这就让整个城乡扩建变成了唯利是图的乱哄哄的大杂烩,譬如辉煌夜总会的曾振平,就是仗着他姐姐曾静与任树强那暧昧的关系,在这场大杂烩中一举暴富的人之一。
而且也正因为这样,这场城乡扩建就变成杂乱无章,很多地方不但没有长远规划,甚至连短期眼光都没有,以至出现了才建成了短短四年的一个商场就因为妨碍下一期规划,不得不强行推倒的例子。
更重要的是,在这期间一些刚刚兴起的房地产商借着用银弹打开的道路获得了大量的土地批单,然后就无限期的让土地闲置下去,这样一来就人为的促成了土地紧张的局面,然后随着地价不住攀升,各地房市就如同脱缰野马般一路飙升。
在杜言想来,既然赶上这么一个机会自然不能放过,只是该如何做却是要好好想想。
“老沈,我建议你先冷静一下,如果现在只是投资门脸房当然你还是能赚的不少,不过和真正的大头比起来我想你也能明白这当中的差距,还有就是你也该知道,三零七厂后院那片地方地势虽然好,可毕竟是整片西关靠偏的位置,如果有一天城区改建,你认为你只是堵住后院围墙那一片,就真的有用了么,”杜言说着顺着放在桌子中间的茶壶边沿微微一绕“新城区是要与老城区结合起来才行的,倒时候按照规划你那片门脸房就恰好是新城区最靠外的一条界线,到那时候你认为还会有多少人跑到那么偏远的地方租你的门面房?”
沈和福静静的听着,他的眼光紧紧盯在桌子上的茶壶上,到了现在除了不知道这个城乡改建究竟有几分真实之外,杜言说的其他东西,沈和福已经完全认可了。
眼光独到始终是沈和福的长处,就如同早在几年前就在还算僻静的小青河边开了这家鲤鱼居一样,沈和福对在三零七厂后街建立商业街的前景的眼光也是异常独到。
唯一局限沈和福的,也就是如杜言所说的“大局观”,而这个大局观可不是随便说说就能有的,除了需要缜密的思维和独到的眼光,更多的还是要有一个能够足够看清整个局面的平台。
沈和福站的不高当然有些东西就看不到,可这并不意味着别人肯点拨他之后看的就不远,所以杜言的话一说,他就立刻意识到,如果一切真如杜言所说的那样,也许整个局面真都会有一个大的变化。
“杜主任,别怪我唠叨,我想问问这个想法是不是县里的意思?”沈和福开口问,他知道这么问是很不礼貌的,可是这其中毕竟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沈和福不能不小心翼翼“还有,我也不瞒您,我这一次真的是把所有血本都压上去了,我的手里已经没有一分钱,如果您要是让我再继续投资,我也是根本拿不出来了。”
沈和福觉得还是先把话说清楚为好,想到杜言特地跑到他这里来给他透露这么一个消息,可不是只为了送他一个人情的。
杜言微微点头,他知道沈和福说的是实话,不过他真正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要沈和福再投多少钱,毕竟即便沈和福有更雄厚的资金能吃下更多的地块,可是和杜言自己也没有多大关系。
真正关键的,是由沈和福引起的那场不但撬动平陵,甚至连太华都有所影响的房地产多米诺效应。
“老沈,关于这件事是不是可靠你自己捉摸,至于你说的资金方面这个也不着急,我还有点事,可能离开平陵一段时间,等我回来咱们再商量一下。”
杜言对沈和福笑着说,他知道自己刚才一番话其实是真的进了沈和福的心,以沈和福那敏锐的如同猎犬一样的商业嗅觉,即便原本没有这么一档子事,只要有人能给他略微指点一下都能立刻有所启迪,更何况自己几乎已经把今后几年整个平陵地区城建方面的发展趋势,差不多都已经透露给他了呢?
杜言相信沈和福吃了这个饵,那是怎么也不会再吐出来的了。
看杜言露出要走的样子,沈和福就站起来送,他到这时实际上差不多已经确定杜言说的很可能是真的,只是多年做生意的经验也告诉他,杜言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向他透露,显然是有个某种目的。
而且他清楚的记得,就在刚才他说到自己根本没有资金吃下杜言所说的那么大的一块地皮时,杜主任似乎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离开沈和福的鲤鱼居,杜言坐上了开往新区的公交车。感觉着路上时平时颠的坑坑洼洼,杜言开始琢磨是不是该重新修一条从新区到县城的公路了。
大青的青果酒厂自从开业以来这将近两年多来,效益的确是很见成效的,不但整个平陵的市场现在早就已经被青果酒占领,连紧邻几个县甚至是太华也都已经占据了不小的一块地盘。
可是这也只是达到了杜言最初的目标而已,至于琉璃集的烧瓷厂,效益虽然也不错可却比酒厂差了不少,至于这个杜言却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事实上烧瓷厂真正的春天还没有来。
九二年的时候,室内装饰在国内的市场还很小,很多地方始终以廉价低档的装潢为主,至于说到建筑装饰陶瓷,更还是一个颇为新颖的建筑领域,或者可以说不论是高档还是低档的建筑陶瓷市场,都还完全掌握在国外合资企业的手里。
这是个技术问题,可更多的却依旧是个观念问题,这让杜言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在这个前景远大的市场还没有被真正发现之前好好打个时间差,对自己超前的意识带来的优势,杜言是很有信心的。
回到新区已经很晚,可在小鲤鱼居的一个大间里,他指定要见的那些人依旧还在等着他,走进房间看到正在闲聊的那些手下,杜言点头打了个招呼。
胡学聪很机灵,他是分别通知的这些人,所以虽然些人都聚在了一起,可却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看到杜言进屋,房间里的几个人就纷纷站了起来。
“大家都坐下吧,随意点。”杜言说着就看了看离他坐的最进的几个人,胡伟平,老翟,陈四有,琉璃集的书记老梅,还有大庆酒厂的厂长陈大好,另外就是几个经指小组里被陈四有视为可用得上的干部,这些人可以说是杜言在新区真正的嫡系,也可以说是他早已在培养的新区班底。
“可能大家已经听说了,我过几天就去南方,这段时间新区的工作暂时由长庚书记代管。”杜言开门见山,同时认真的观察着这些人的神色,在这个时候是真正能看出每个人心思的,也只有这样一个时候,才能真正明白谁是在关键时刻能站出来挑起大梁,谁又是可以在旁边作为辅助,而谁根本就不能指望。
“主任,新区是您一手创建的,虽然您有一段时间不在,可是大家都清楚之前您在新区建立之前的那些工作,还有刘主任在任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老翟慢条斯理的说“您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主任,老翟叔说的对,新区这边没人能翻了天去。”陈四有的话就说的比较直,同时他回头向四周看了看,似是在要别人附和,又好像在看是不是有人对他的话有所怀疑。
“新区经济要发展,这个是关键,”杜言向陈四有抬手示意“这次我去申城春交会,主要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我们引进的项目。你们留在家里要注意的,就是我之前给你们提出来的三镇一地的新区整合问题,之前那种各自为战是绝对不能继续下去了,如果不能把三镇一地的资源优势发挥出来,我们做的一切都是空的。”说到这,他向琉璃集的老梅看去。
“老梅,我知道你们琉璃集最近日子过的好了点,可这远远不够,最主要的是你们不能完全发挥琉璃集素磁的真正作用,我在来的路上看到有些拉建瓷的大货车过去,也许你们认为已经赚了一大笔,可在我看来你们是把金砖往人家怀里塞,这个我回头会想办法帮你们解决。至于你,大好,”杜言看向这时候看上去一身行头打扮倒是颇有点典型农民企业家形象的陈大好“在加大生产力度的同时,该是考虑让酒厂转移生产方向的时候了。”
“主任,说的转移生产方向究竟是什么意思啊,我总是想不明白,”陈大好大大咧咧的问“说起来咱们青果酒现在可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四邻八县的都到咱们这来买酒,前些日子甚至还有临池的客人来呢。”
看着陈大好那似乎不以为然的神色,杜言心中暗暗想,也许在这里的很多人都是如陈大好这么想吧。
从一开始建立青果酒厂时,很多人都很自觉的把青果酒视为平陵低档本地酒看待,最多当成太华的本地酒已经算是了不起了。
可杜言的心思却从没放在平陵或是太华,他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把青果酒这个品牌打造成北方内地酒中的精品,正因为这个,早在一年多前他就让陈大好开始用过去流传下来的老秘方试制勾兑不同的品级味道,只是因为忽然遇到了意外,所以才不得不中途停了下来。
时隔一年,青果酒厂的效益越来越好,可也因为如此,不论是陈大好还是一些其他干部,可能就难免有一种小富即安,不思进取的想法,而这,却是杜言绝对不想看到的!
“大好,在商场上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杜言并不希望陈大好能完全明白自己的想法,只要他能按照自己的意图去做就行了,有人适合运筹帷幄,而有些人则更适合冲锋陷阵“这段时间以来,我们搞的那些老秘方酒的进度怎么样了,你给我说说。”
被杜言说了几句,陈大好脸上有些发红,不过一提到青果酒,他的精神立刻就来了。
“主任,这段时间我们按照老秘方连续试制出了好几种不同口味的好东西,都是地道的好玩意,不过就是那个工艺工序还有需要的窖藏条件太复杂,根本没办法成批的生产啊。”陈大好有些挠头的说“您也知道,现在普通的青果酒就是全天开足了劲也供不应求,可如果做那些老秘方酒,就冲那个时间产量,咱们非赔死不可。”
“大有,你说黄金为什么值钱?”杜言看着发牢骚的陈大有微微笑着。
“当然是因为少啊,多的和铁疙瘩似的就不值钱了。”陈大有随口说了一句,接着他若有所悟的张了张嘴。
“对,就是因为少,稀者为贵就是这么个道理,说起来如果你真的把那些老秘方酒每天几十吨的酿出来,那就不值钱了。”杜言说着转头向老梅看去“另外以前琉璃集专门起胚设计的那些专用的酒瓶,我想应该是到了可以用上的时候了,你们认为这样一瓶酒,将来是不是会有市场?”
陈大有有些错愕的和老梅对看了一眼,早在一年多前,那些由杜言亲自设计花样的样胚烧出来的酒瓶他们是亲眼见过的,不能不承认,除了独特的造型之外,杜言不计成本的要求降低素磁杂质的要求,让那些酒瓶看上去本身就如同一件件的艺术品,想到那些拿到阳光下一照,甚至能看到里面酒液影子的包装酒瓶,陈大有有些拿不准的说道:“那,那至少也得几十块吧?”
看到陈大有犹豫不决的样子,杜言就有些想笑,他想起了一年多前把一瓶试制的秘方青果酒送给李培政的时候,李培政对这这种酒的价格猜测也差不多时,杜言就知道现在的很多人,显然还不能真正明白所谓高档酒,究竟意味着什么。
“大有记住,你酿出来的老秘方酒一吨也不许随便往外卖,否则我直接找你这个厂长是问。”杜言神色严峻的说了一句。
杜言的碰头会开的时间并不长,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这么做其实并不符合组织原则,甚至如果真要深究起来,那就是个拉小集团的罪名,只是迫于现在的形势他却是不得不这么干。
当会议结束人们纷纷离开之后,看着特意留下来的胡伟平,杜言让他陪着自己向住处走去。
在会上,胡伟平显得很低调,除非别人和他说话,他都只是在默默的倾听,事实上这个时候他在担任着一个记录者的身份,而记录的方法就只能是他那颇为让人惊讶的记忆力,毕竟这种私下里的聚会,是不方便有落在纸面上的会议记录的。
“伟平,我这次离开之后新区的协调工作就都交给你了,”杜言虽然没有点名,可他相信胡伟平应该是能明白自己所说的协调指的是什么“经指小组那边你要多关照些,毕竟四有还年轻,至于总的方面就和我刚才说的那样,按大家商量好的去做,记住八个字,戒急戒躁暂避锋芒,一切等我回来之后再说。”
听着杜言的吩咐,胡伟平就抹蜜点头,他虽然不知道杜言为什么在这种被打击报复的当口还能如此镇定自若,可是想想杜主任以前经历过的那些事,就不禁觉得和以前那被纪委直接带走可依旧来个翻盘比起来,这次的事情似乎真的倒不算什么了。
这是第二天,看到和杜言做工作交接的石长庚脸上的笑容,胡伟平才意识到,自己这个杜言小圈子里居中协调的联络人,肩上的担子绝对不轻。
而到了四月一日,按通知到太华市政府报到时,杜言才知道,这次春交会考察团的副团长,居然是市委副秘书长楚亦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