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想和赵小云继续多呆一会,可是看到赵友勋那好像要吃人的样子,杜言还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当着这个大舅哥的面去和赵小云勾勾搭搭。
而赵友勋似乎也并不想让妹妹和杜言有太多在一起的机会,在又叮嘱了孙晓鹏几句之后,赵友勋向赵小云使了个眼色,然后独自一人先坐进了车里。
“你自己小心点。”赵小云在和杜言错身而过时低声说,她虽然不清楚杜言为什么会忽然向赵友勋提出要借用孙晓鹏,可赵小云能感觉的到,杜言似乎是在计划着什么。
看着消失在远处的帕杰罗,杜言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微笑。他想不到赵小云这么快就帮他把孙晓鹏给弄了过来,想起赵友临走叮嘱孙晓鹏时流露出的那种关切,杜言估计赵友勋心里说不定怎么恨他呢。
“晓鹏,先找个住的地方,”看着同样望着远去的帕杰罗出神的孙晓鹏,杜言温和的说“关于你的工作安排我回头和你好好说说。”
“报告杜主任,大队长临行前已经命令我,我一切听从杜主任安排。”孙晓鹏腰杆笔直的对杜言说,然后他脸上忽然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杜主任,大队长说了如果在你这呆着委屈,我还可以回去的。”
听了孙晓鹏这明显和前面截然不同的回答,杜言不禁轻声失笑。
说起来从第一次见到孙晓鹏的时候起,杜言就对这个严谨而不是机敏的年轻士兵有着一丝好感,特别是在他在从纪委审查脱身之后到了彤阳,由孙晓鹏奉命保护他安全的那些日子,杜言对这个机灵的年轻士兵更是颇为喜欢。
和很多给人呆板而又不知变通的军人印象不同,孙晓鹏不但做事谨慎而又不失机灵跳脱,这让他给杜言留下的印象很深,现在看着这个虎头虎脑的年轻士兵笑呵呵的站在面前,杜言心里不禁有了一丝踏实的感觉。
王连义带来的消息让杜言意识到了自身的处境,他刚刚回来郭松林就指示刘老肥针对新区进行综合治理的举动,还有新区派出所长老葛的暧昧态度,都让杜言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虽然公安始终自成系统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套管辖体制,但是强力部门始终掌握在各级地方一把手手里,却是早已经成了国内官场的惯例。
不能控制强力部门的一把手,只能证明缺少掌控能力!
不过杜言在这个时候不惜向赵友勋张嘴要来孙晓鹏,除了未来要加强对新区派出所的控制之外,却是还有着眼前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对耿真与任树强之间那莫名其妙的关系,杜言始终有些放心不下,孙晓鹏的到来让他看到了一个希望。
按杜言意思,孙晓鹏以转业军人的名义,被王连义安排进了西市场派出所当了个治安员,至于真正的转业手续,却是要赵友勋之后替他办了。
在这期间,赵友勋破天荒的和杜言打电话联系过两次,话语之间对孙晓鹏的将来颇为关心,这也让杜言明白了赵友勋对孙晓鹏的确是很看重,同时也更能体会到赵小云替他从赵友勋手里抢来这个宝贝疙瘩,是多么的尽力而且不容易。
杜言很想用自己的方式好好谢谢赵小云,可赵小云自从那天匆匆见面之后却是再也没了消息,这倒是让杜言很是无奈。
因为审核小组只是临时机构,所以在第一天报到之后杜言就回到了新区,不过他还是把苗主任提出的那件事向李培政做了汇报。
听着杜言的汇报,培政默默点上一根烟,他的双眉皱得紧紧的,因为一口口的用力吸烟,李培政发出一阵急促的咳嗽。
“李书记,您得注意身体。”杜言看着明显消瘦的李培政有些担心的说,虽然和李培政的关系已经再也回不到以前那种情景,可看到李培政因为焦虑而变得略显憔悴的神态,杜言还是忍不住从心里感到一丝难过。
无论如何,李培政对杜言都可以说是施惠良多,特别是当初在受到诬陷,其他人对杜言避之惟恐不及的时候,李培政能站出来仗义执言,只是这一点杜言对李培政就从心里感激不尽。
只是杜言也知道,由于见识和眼光的限制,李培政毕竟是已经烙上这个时代干部的烙印,在面对新的事务和很多现在可以看到巨大利益,可在将来却会变成无法挽回的损失的选择时,李培政依旧摆脱不了时代的禁锢。
就如同现在,杜言就已经很明白的向他点出了如果按苗处长说的那样,在重新评估的时候为省财政厅开绿灯抹平被截留的利润,会让重机厂未来的处境变得更糟时,李培政却依旧有些犹豫,甚至还透着一丝不信。
“小杜我知道你对这种行为很不满,其实从个人角度说我也很反感这种事情,”李培政捻灭了手里的烟蒂无奈的苦笑一声“可你也要知道,省财政厅那是个什么部门,那可是捏着全省钱袋子的老爷衙门,别说咱们一个平陵县,就是市里对他们也是不敢轻易得罪的,否则以后别说争取一些扶植款项,就是正常的财政拨款也不好拿了。”
“这个我当然清楚,可是李书记您知道么,如果抹平这块漏洞,那么将来一旦重机厂进行全员改制,最终受到伤害的就是几千工人和他们的家属,”杜言无奈的解释着“这些人一旦失业不但会给我们平陵造成巨大压力,更可能会导致严重的社会问题,这个损失现在看不出来,可将来甚至是可怕的。”
“小杜,你说的有些过了吧,”李培政微微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杜言,虽然两个人的关系已经不如从前,可李培政还是很赏识杜言的,也正因为如此听到这番话他不禁略微替杜言有些担心“我知道你对政策的敏锐程度很准确,可是你也不能太悲观了,改制也是为了提高效率加快建设,国家怎么会让工人失业呢。你这种话对我说说就算了,出去不要随便讲,被有心人听去了不好。”
杜言无奈的点点头,他知道李培政这是因为对他还念着旧情的善意提醒,可让他从心里感到无奈的是,李培政并不相信他已经透露出的那些关于未来的暗示。
其实不止是李培政,虽然改制已经在北方三省首先展开,而且开刀的目标首先对准了那些在这场浪潮前最无力自保的工人,可即便如此这个时候绝大多数人依旧不相信国家会真的让大批工人丢掉饭碗,甚至就是那些已经面临失业的工人,也始终相信下岗只是暂时,将来会变得更好的美好宣传。
这一切的隐患现在还根本看不出来,直到几年之后,当巨大里利益集团已经形成气候,再也不需要掩饰的时候,那些为改革作出巨大牺牲的普通人才会真正明白,自己所付出的一切,换来的不过是少数人的一场分赃盛宴。
想到这些,杜言明白从李培政这里显然是得不到什么帮助了,他无奈的站起来准备告辞,却被李培政轻声叫住。
“小杜,有个事我想和你说说,”李培政眼中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对杜言他始终还是很喜爱的,虽然两个人早已经是渐行渐远而且分歧也越来越大,但是从私心里讲这却并不影响他对杜言个人的喜爱“我家那个混小子,就是一鸣啊,不是和你妹妹杜菲在一个学校上学么,这小子上了大学别的没学会,倒先学会害相思病了,好像他对你们家杜菲有点意思,小杜你看看这件事……”
看着李培政无奈的神色,杜言也不禁露出一个苦笑,他倒是听说了李一鸣对杜菲似乎颇有意思,只是杜菲却好像根本没把李一鸣放在眼里,现在听李培政说到这件事,杜言略一沉吟随后笑着说:“我看这件事就随他们去吧,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上学那阵可是开放的多,如果他们自己觉得合适就随他们吧。”
“小杜,听你这口气就好像和我一样都是老头子了,”李培政呵呵笑了笑“别忘了你今年可是才二十五,还没结婚呢。”说到这,李培政就跟着问了一句“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听说你和你女朋友处的时间可是不短了。”
听李培政一提,杜言心头不禁晃过苏倩那楚楚动人的身影,说起来自从听从杜言的提议去了东海市之后,虽然也时不时的联系,可是却也已经有段时间时间没见。
“再等等吧,现在新区和重机厂那边的工作都挺忙的,”杜言略带无奈的笑了笑“我女朋友现在又去了东海市,估计要在那边呆一段时间,所以还是再等等。”
李培政点了点头,两个人又说了两句闲话后,杜言告辞走出了李培政的办公室。
虽然平时都是在新区,可杜言在县委楼里有一间办公室,只是因为经常用不着也就没有给他在县委里安排俗称通讯员的秘书,只是每当他到县委的时候,县委办会有人临时负责他这边的工作。
从李培政那里告辞,杜言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在走廊上他却恰好看到刘老肥从对面走过来。
县公安局已经派出专项治理小组下新区工作,而据王连义透露,新区派出所所长老葛一上来就和治理小组打的火热,而且还有意无意在一些公开场合抱怨说,新区现在是只关注经济发展,却忽视社会治安,甚至有些干部还充当了恶势力的保护伞,以至一些投机倒把的坏分子现在在新区都敢横着走了。
杜言当然知道老葛这是在向刘老肥表忠心,毕竟经过了将近两年的传言之后,已经可以确定,县政法委书记这把宝座,最终是要由刘老肥来坐了。
“杜主任,见你一面真难啊。”刘老肥隔着老远就伸出了两只胖手,他脸上的笑容看上去很坦诚,不认识的人往往想不到这个人内心里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心思。
“刘局,下次见面我是不是要叫你刘书记了?”杜言呵呵一笑,对刘老肥他没有丝毫好感,更不想和这个人有太多的牵扯,因为他知道以刘老肥的习性,迟早有一天会走上那条不归路,现在他只要耐心等待就可以了。
“那真要托您吉言了,”刘老肥打了个哈哈,借着略微压低声音说“杜主任我和你通个气,这次专项治理小组下去发现了点问题,小组的意思是把情况报上来,让我给压住了。你看看是不是先你们新区自己解决一下,毕竟大家都是自己人,没必要走那些过场嘛。”
“那真是感激不尽了刘局,这个人情我记下来了。”杜言也压低声音说着,同时心里却是琢磨刘老肥这是在闹哪一出。
杜言当然不相信刘老肥会好心的给自己通风报信,那么说起来他这么做显然就是有目的的了。
果然,听杜言这么一说,刘老肥两个被肥肉挤在一起的小眼睛里就露出了笑意:“杜主任说哪的话,咱们谁和谁啊,再说郭县长对你杜主任也是很关心的,就冲郭县长的面子,我老刘也得帮你这个忙不是。”
杜言暗暗点点头,他知道这才是刘老肥的本意,再想想新区那边发生的情况,和石长庚似乎因为那个港发公司和市委秘书长刘志搭上关系的事,杜言意识到郭松林是多少有些坐不住了。
“无论如何刘局你是帮了我了,这么着吧,有空咱们就去鲤鱼居好好聚聚,可也有段时间咱们没好好吃顿饭了,”杜言笑着和刘老肥敷衍着。
看着刘老肥似乎心满意足的离开,杜言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而他还没来得及坐下,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杜言拿起电话,听筒里传来了丁秉先淡泊的声音:“小杜,有时间么,晚上到家里来坐坐,宏伟也回来了,闹着要去你家找你。”
“好的丁书记,正好也好长时间没见宏伟了,最近他忙什么呢?”杜言答道。
“还不是胡折腾,”电话里传来丁秉先似是抱怨,却略带得意的声音“这段时间他一直不在家,说是和一些朋友在外面做生意,我是不管他的,随他去了好了,那就说好了晚上我让你婶子给你包饺子。”
杜言应了一声,等电话里传来忙音,他才一边思忖一边把话筒缓缓放下。
如果说丁秉先以前在杜言心目中是个淡泊名利,甚至因为心灰意冷而不问世事的人,现在他却是再也不能这么认为了。
当从楚亦兰那里听说了关于丁秉先的事情之后,丁秉先在杜言心目中的形象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当他仔细回味之后杜言忽然发现,如果说在前世的记忆里,丁秉先到老最终一生混迹人间是出于无奈,那么现在的丁秉先则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也许是随着楚平不甘寂寞的原因才让丁秉先再次有了想要搏取一番的动力,或者是因为郜克重新启动楚平的联省铁路计划的决定,让丁秉先看到了新的希望,总之现在的丁秉先绝不如很多人眼中看到的那么与世无争,相反,在平陵这场越来越显得错综复杂的权力争夺中,似乎始终处身事外的丁秉先,却是这场斗争中不可缺少的一个重要环节!
不知怎么的,一个奇怪的念头忽然从杜言心头闪过,他略一琢磨看看时间,就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之后接通了,听着从话筒里传来的熟悉的“你好”,杜言心中的一个角落里不禁浮起一丝说不出的温暖。
因为没有听到声音,对方再次询问了一声:”你好,请问是哪位?”
“倩倩,是我。”杜言轻声说。
“杜言,”话筒里立刻传来了苏倩略带意外的喜悦声音“怎么现在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想你了,”杜言微微一笑“这段时间过的还好么?”
“不好,”苏倩略带赌气似的说,随后轻声说“我就是想你,在这边工作的时候还好,一闲下来就想你。”
听着苏倩的声音,杜言心中那块被触及的柔软就慢慢扩散开来,当初他决定让苏倩去东海市工作的时候,虽然考虑更多的是希望苏倩能在将来成为他有力的臂助,可多少也有着一些希望她与赵小云能尽量分开的私心。
杜言已经分不清自己对这两个女孩子究竟更喜欢哪一个,如果说因为两世的缘分,他与苏倩早已经是注定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那么他和赵小云之间就如同两块无限吸引的巨大磁石,那种吸引的力量是那么强大,以至即便是在赵友勋这种实际上手眼通天的巨大压力面前,也无法让他舍弃赵小云。
正因为这个,每当想起这些杜言心中都有着说不住的内疚,同样的内疚越深,他对这两个女孩子的喜爱却也越难以割舍。
听着苏倩说着分别后的点点滴滴,杜言能从苏倩的声调里听出一丝疲惫,这让他终于忍不住轻声道:“倩倩,你不是感到有些累了,如果真的累了就回来吧。”
电话里一阵沉默,随后过了一会,苏倩的声音传来:“我想留在这,杜言你知道么,到现在我才发现自己不懂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我想看看我自己是不是能做好这些事。”
“不要太勉强自己。”杜言轻声说,苏倩的性格他是了解的,这个外表柔顺的女孩却是有着一颗旁人想象不到的坚强的心,就如同前世记忆中她顶着巨大压力最终和自己走到一起,而且还一度支撑起了整个家的负担一样,他相信一旦给她机会,以苏倩的顽强和聪明,一定不会比任何人做的差。
话筒里传来苏倩的轻轻“嗯”声,那种似是带着甜腻鼻音的声音让杜言不禁想起了每次她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时发出的那种令他兴奋莫名的呻吟,这让杜言不禁有种把持不住的冲动。
虽然很想在电话里多说些温存的话,可杜言还是很快克制住了心头的**,他略微放低声音对电话那边的苏倩说:“倩倩你帮我做件事,记住不要引起人的注意。”
“什么事?”苏倩的精神似乎一下提了起来,自从听从杜言的安排到了东海市之后,虽然的确学到了很多以前从没接触过更没想到过的东西,可苏倩却始终认为和与杜言在一起相比,那些新鲜而又刺激的事物就显得索然无趣了。
现在听到杜言郑重其事的声音,苏倩意识杜言让自己离开他来到东海市,终于开始起作用了。
“你帮我查一下华昌在东海的公司与丁宏伟的公司是不是有什么业务上的联系?”杜言低声吩咐着。
“丁宏伟?你要查他?”苏倩有些意外的问,在苏倩心目中,杜言与丁宏伟的交情应该是那种让人羡慕的铁哥们,可现在杜言却要让她帮着调查丁宏伟,这让苏倩既感到意外又有些不安“杜言,出什么事了,你和宏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们可是好朋友啊。”
“倩倩你别紧张,”杜言安慰着苏倩“我只是想把有些事搞清楚,现在平陵这边情况有些复杂,我需要多了解一些情况,你不同担心。”
“杜言,要不你也来东海吧,”苏倩犹豫着说“说起来到现在我还奇怪呢,我都不知道你怎么能那么准的就猜到证券交易这种新东西一定会有发展,之前你让我在这里做小额证券财务代理,连乔总都不是很看好的。可证券交易所正式挂牌之后,事务所的业务一下就火旺起来了。杜言既然你有这方面的天分,不如干脆我们一起做这个吧,别当那个官了。”
听着苏倩略带忧郁的声音,杜言轻轻叹息一声。之前他决定让苏倩到东海市闯荡,看重的就是证券交易这个在这个时代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还完全陌生的领域。
而他的切入点也是旁人想不到的,他并没有让苏倩依靠炒股票这种方式追求一夜暴富,而是把眼光放在了在这个时候还没有人注意,而在今后却有着无穷潜力的证券代理这个业务上。
当初他在向乔洛蔚建议宋家在适当时候把资本向金融市场倾斜的同时,实际上就已经想到了这个看似不起眼,可却有着巨大潜力的市场。
在这个时代,对绝大多数因为摊派不得不购买原始股的企业职工和政府工作人员来说,那些花花绿绿的股票证券丝毫不比一张废报纸贵重多少,正因为这样,很多人都满不在乎的把手里的股票转让给别人。
而正是那些决定这些金融政策的操纵者,利用人们的这种茫然无知采取各种手段捞到了巨额财富。
所以当苏倩拿着杜言从乔洛蔚那里得到的股金和自己的积蓄到了东海市,开始按照杜言的安排以华昌名下子公司的名义注册小额证券代理事务所时,乔洛蔚对杜言的这个决定也是颇为疑惑。
虽然早就知道杜言似乎有着某种异乎寻常的预见性,可即便是乔洛蔚也认为杜言这次似乎是有些失误了,毕竟以宋家所拥有的巨大财富和背后影响着的资本市场看来,这种小额证券代理事务所不但是小打小闹,在效率上讲更是得不偿失。
但是,短短几个月之后发生的事情却让乔洛蔚开始改变了之前的想法,虽然苏倩的事务所的业务对在东海市的华昌分公司来说,依旧是微不足道并不起眼,可透过始终关注着杜言,进而对苏倩抱着莫名情绪的赵小云,乔洛蔚还是渐渐的感觉到了杜言如此安排的真正意义所在。
事实上,如果让苏倩的母亲顾卫芬知道自家女儿现在的身家,可能第一个反应就是当场遇到。
“倩倩,有些事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听着电话里苏倩略带哀怨的声音,杜言轻轻叹息,因为比任何人都清楚国家未来的方向,所以他就更明白所谓财富和资本在这个国家所拥有的地位和真正的意义,至少在国内,不论来路是否正当,任何单纯的财富始终都如建立在浮沙上的城堡一样,唯一的命运只能是成为权力者们需要时的可口菜肴,而他要做的就是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同时如果可能,他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改变这种情况“也许有一天我们不得不这么做,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想继续走下去,倩倩你会支持我么?”
“你知道我一定支持你,”听筒里苏倩略带娇柔的说,随后她说道“那好吧,你等我的电话。”
“对了,倩倩,”杜言想起件事提醒到“你在东海那边买个传呼机吧,回头把号码告诉我,这样联系起来方便。”
“那东西好贵的,要好几千呢。”苏倩有些犹豫的说,虽然随着全国首家交易市场正是挂牌营业,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事务所的业务就发生了巨大变化,可一说到寻呼机那令人咋舌的价格,她还是不禁感到舍不得。
“我的苏大小姐,你现在都身价不菲了难道还舍不得那点小钱?”杜言有些好笑“说不定将来我真的要是让人家给罢了官,到时候还要靠你养活呢。”
“那我倒想你现在就被罢官,然后就到东海来代替我,我在家里给你做饭洗衣服。”苏倩略显期待似的说。
“哪有盼着自己男人丢官的,还做饭洗衣服,是不是还要加上一条带孩子?”杜言呵呵笑了笑,随后心头忽然一热低声说“倩倩,我爱你。”
“我也爱你,杜言,”苏倩轻声回答“只爱你一个人。”
在放下话筒时,回想着苏倩最后那句话,杜言心中的歉疚却是更深了。他知道苏倩对他和赵小云之间那暧昧不清的关系应该是清楚的,只是苏倩最终却选择了忽视,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因为她爱杜言。
可是这种爱却好似给杜言的心头压上了一块无形的重石,甚至连只要想想都有着难以承受的心头负担。
在前世,他与韩冰之间那异乎寻常的关系曾经给苏倩带的伤害究竟有多大,他始终不敢去探究。
而重活一次之后,他却又鬼使神差的与赵小云上演了一出双方都欲罢不能的感情纠葛。
“我从来不是个好男人啊……”杜言在心里轻轻叹息着,不论前世还是今生,杜言发现自己欠苏倩的都太多太多了。
下午下班的时候,杜言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不回家吃了,听母亲在电话里抱怨家里又剩她一个人,杜言就不禁微微一笑。
杜振海自从被工人们推举为代表之后,就整天忙着和大家伙一起为重机厂出谋划策,而且一些之前就已经被劝退或是拿一半工资回家待业的工人,也有一些人回来参与关于重机厂改制的呼吁当中,这么一来杜振海倒成了大忙人,而且听说最近一些日子他还和一些颇有威望的老工人积极组织起来,为一些家中贫困的工人家庭出主意想办法的帮着他们找些能养家糊口的活干。
这倒让杜言想起了后世那些再就业培训中心,只不过那种再就业中心因为是政府创办,虽然的确缓解和帮助了一部分失业工人,可始终是因为摆脱不了机关部门那些常年累计下来的陈规陋习,而显得效率低下。
有些地方的再就业中心,更是干脆就变成了聋子的耳朵。
杜言一路这么琢磨着,当来到丁秉先家的时候,正好看都一辆蓝鸟轿车在丁秉先家院门口停了下来。
蓝鸟车的出现显然引起了四周邻居们的注意,虽然都知道丁书记的儿子据说在南方做生意,可看到从车里下来的丁宏伟,还有一个打扮得颇为时尚俏丽的年轻女孩时,人们的眼神还是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哎呦,真是少见啊,杜大主任!”隔着老远,丁宏伟就夸张的叫了一声,然后就在杜言还没来得及回答时,他几步走上来忽然拦腰一把抱住杜言猛的向上一举“你小子还记得到我们家来啊!”
在四周人们的诧异注视下,终于闹够了的丁宏伟放开了杜言,可还是搂着他的肩膀不住的摇晃:“我说你是怎么回事,这当了领导就真的脱离群众了?你说当初咱们上学的时候一起在彤阳大街上看美女的那个杜言到哪去了,看看你现在这身打扮,都快成小老头了。”
听丁宏伟一个劲的满嘴胡扯,杜言只能无奈苦笑。
对于丁宏伟,杜言始终有着很深的感情,而且虽然因为各自走的路子不同,很多时候再也不能和以前那样和丁宏伟整天的胡混日子,可看着丁宏伟那真挚的笑容,杜言心里还是感到暖烘烘的。
这倒让他想起了听人说过,在自己上任的接风宴上,涂向东说的那句“当官又怎么样,当的连朋友都不敢认了,那这个官儿当的也太窝囊了些。”。
想到这个,杜言不禁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他看了看站在后面正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他的女孩,然后低声问:“怎么,女朋友都领家来了?”
“呵呵,”丁宏伟的表情一下变得有些发傻了,他回头看看女孩然后小声说“认识些日子了,我们挺谈的来,就带回来给我爸妈见见。”
杜言听了点点头,他知道如果只是逢场作戏,丁宏伟肯定没有那个胆子把女孩带回家,现在看来他倒是真的有了心思。
“小瑶来见见,以前常和你提过的杜言,我好朋友。”丁宏伟揽着杜言的肩膀介绍着“我可和你说,别看他今年和我一样大,现在已经是副处级干部县委常委了。”
说着丁宏伟放开杜言,走到女孩身边轻轻拉起她的手笑呵呵的对杜言说:“陆瑶,我女朋友,现在在彤阳电视台当见习主播,怎么样漂亮吧。”
女孩向杜言露出了一丝客气的微笑,也许是因为在省城电视台见过不少大场面的缘故,虽然略显好奇的打量杜言,却也没有露出太多的差异。
看着这个叫陆瑶的年轻女孩,有一阵,杜言觉得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
因为之前并没有认真的看,所以他并没有认出这个女孩,而且也许是因为年代太过久远,眼前人的容貌也已经变得模糊了。
可当丁宏伟介绍她是省城电视台的见习主持人,再听说她叫陆言,尘封多年的记忆就一下子再次涌上了杜言的心头。
“你好,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宏伟差不多天天都提到你。”陆瑶微笑着伸出手,虽然觉得眼前这个看上去最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的神情似乎有些严肃的过分,可想到也许是因为身份使然不得不表现的庄重些,也就心里释然了。
“你好陆小姐,”杜言伸出手和陆瑶握了握,他这时已经控制住了情绪,虽然因为看到陆瑶而令他不由又想起了记忆里那痛苦的回忆,可他还是尽量让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容“我想他一定没说过我什么好话。”
“看看,小人心思了不是,”丁宏伟撇撇嘴“我可是一直说你的好话,不信问问我家小瑶。”
“别胡说,”陆瑶先是脸上微红,接着略显不安的对杜言解释着“杜主任你别在意,宏伟他就这样,没里没面的。”
“陆小姐,说起这个我可能比你还清楚。”
杜言笑了笑刚一接话,却早已经被丁宏伟一把拉住向着院子里走去:“进屋说,站在这给人展览啊。”
说着他头前一步迈进院门接着却是一愣,在院子的花架下,丁秉先正坐在长条石凳子上,手里拿着个茶杯默默的喝茶。
“爸,我回来了。”丁宏伟难得变得老老实实,他站在丁秉先面前偷眼看着丁秉先脸上的神色,同时手伸到后面向陆瑶招了招“爸,这是陆瑶,是我女朋友。”
“丁伯伯好。”陆瑶虽然尽量显得落落大方,可还是稍显拘谨的行了个理,轻声说。
“好好,”丁秉先放下茶杯站起来,他看着很罕见的规规矩矩站在那里的儿子,再看看站在他旁边的陆瑶,淡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好了,你妈知道你要回家出去买菜了,我也把小杜叫咱家来,大家一起聚聚。”
“那太好了,还是爸你想的周到,我还说可能又没机会见到杜言呢。”丁宏伟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父子之间平时很随便,但是看到父亲对自己的女朋友似乎还算满意的样子,丁宏伟心头的石头才算放下来。
听丁宏伟这么一说,丁秉先就越过儿子两人,向后面正整理之前被丁宏伟的拥抱弄乱衣服的杜言看了看。
“宏伟你先带小陆去房间里收拾一下,我和杜言说几句话。”丁秉先说道。
原本就恨不得立刻从老子身边开溜的丁宏伟理也不理杜言,拉起陆瑶就向屋里跑去,看着他们的背影丁秉先轻声一笑,接着回头看向杜言。
“小杜,我今天让你来原本是有个事和你说一下,可没想到宏伟这小子不声不响的突然带个女朋友回来,”丁秉先有些无奈的摇头笑笑,接着神色一正“这样吧我长话短说,你大概也知道宏伟这两年一直在做生意,可有些情况我没告诉你,之前是我认为没有必要,现在看来需要和你说清楚一下。”
杜言默默的点点头,他已经猜到丁秉先要和自己说什么,这让他在略感意外之后随即释然。
他能在知道了楚平与丁秉先的关系,而联想到丁宏伟这两年的生意能做的那么顺与宋家有关,丁秉先又怎么会想不到他能把这一切联系起来呢?
以丁秉先总是谋而后动的性格,他应该已经猜到了杜言意识到这其中关系的可能。
即便杜言还没有想到,仔细想想丁秉先向他坦露这一切,也可以说是一种姿态。
“小杜,宏伟和你不一样,他性子太直,做事也太莽撞不是个走仕途的料,”丁秉先为杜言沏上一杯茶“其实他是不是做生意发大财我并不关心,只要过的好就行,现在看来这孩子倒是挺让我满意,只是唯一让我担心的,是这孩子不知收敛。”
丁秉先说着看看杜言,看到杜言微微点头,他有点无奈的叹了口气:“当初楚书记那是雄心万丈,可最终的结果大家都看到了。我那时候在省计委,算是支持楚书记联省铁路规划的铁硬分子,当然是跟着一起倒霉,可我没想到世事弄人,借着培政的光我有了个东山再起的机会,只不过现在接替楚书记完成联省铁路计划的是郜省长。”
说到这,丁秉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淡淡的说:“可郜省长毕竟不是楚书记。”
听到这话,杜言心头一动,他知道丁秉先这是在暗暗点醒自己。
郜克可以继承楚平在河西省的势力,也可以完成楚平当初没有实现的宏愿,可郜克和楚平是两个人。
郜克有自己的政治理想和抱负,他不可能完全走楚平的路,更何况现在要推广联省铁路计划的郜克正是踌躇满志,甚至有问鼎省委书记的野心。
而当初的楚平在提出这个计划时却是应者寥寥,甚至到了最后连为他尽心尽力,摇旗呐喊的丁秉先都没能保住!
看到杜言默不作声的轻轻品着已经有些凉了的茶,丁秉先就给他轻轻蓄上,看着杯子里不住旋转晃动的叶梗,丁秉先说道:“这人生就如同喝茶一样,各自饮水冷暖自知,小杜我之前劝你不要搀和进平陵的政治斗争,那是因为你只要把自己的新区搞好了,不论发生什么都是你自己响当当的政绩,这个别人抢不走也赖不走。可现在不同了,不论是新区,平陵甚至是太华都已经卷进太多的事里面了,就是想独善其身也不可能,既然这样怎么办?”
杜言抬起头向丁秉先看去,如果说之前他因为对丁秉先的态度有所疑虑,现在从他决定公开承认丁宏伟与宋家的生意往来看,丁秉先显然是决定不再保留。
这让杜言不禁回想起之前自己还没有担任李培政秘书时,丁秉先不时耳提面授时的情景。
“小杜,你和宏伟不一样,”丁秉先忽然露出个奇怪笑容“以前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在仕途上很有天分,你在很多事情上把握的很准确,虽然这次崔书记给你出了个不小的难题,可我相信你也一定能想办法度过这个坎,你好像天生就是吃当官这碗饭的。”
“丁叔,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杜言苦笑一声“我现在的处境您还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现在是进退两难,”丁秉先站起来在花架下慢慢踱着步,过了一会他停下来好像不认识似的上下打量着杜言,随后微微摇头“小杜啊,你知道你在别人眼里最大的问题,也是最让人不放心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丁叔?”杜言好奇的问,他倒是没想过这个。
“不是年龄问题,虽然大家都说你是全省最年轻的副处级干部,可实际上省厅局面你这个年龄,这个级别的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别人都不如你那么显眼而已,”丁秉先认真的看着杜言,一字一句的说“所以说你让人不放心的不是年轻,而是你这个人太干净。”
杜言先是一愕,随后他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我想我明白了,丁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