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妹妹常说您看上去比电视里那些偶像都有气质,哪里显老?”
老人讪笑,看向身旁一脸憨态的年轻人:“偷了我的卡去日本追了一个月演唱会的丫头,要不是被禁足,哪能嘴这么甜?”
憨厚青年讪笑低头,即便感觉到老人心情不错,也习惯性的没有多说,抬起头来时恰好注意到一个大堂经理模样的中年人往这边大步走来,一脸的诚惶诚恐不说,距离还远就惯性一般想佝偻起身子,憨厚青年对着他轻轻摇头,中年大堂经理一愣,随即会意的转身,在灯火通明的大堂里转了个圈,让几位数年来已经习惯于他精干作风的酒店职员纷纷投以疑惑的目光。
一老一少对此视而不见,于酒店大堂中慢慢行走,老人拄着拐杖明显是因为身体虚弱,到电梯短短一段距离下来,呼吸就已经很不匀称,上了电梯,只有老少两人,这个时间酒店没多少客人,憨厚青年注意到老人的疲态,关切神情中夹杂起了几分担忧:“爷爷,要不我们请他到家里去?不管是否要合作,家宴总好过在酒店见面,今天报导就要发出去了,让他上门做客也不算过分。”
老人轻轻摇头,动作很缓,显得垂垂老矣。
憨厚青年再次垂头,似乎是习惯了老人的固执,并未再说一句,不久电梯到了,当老人再次迈开步子,憨厚青年明显更加小心,他父母是老来得子,所以青年只能从别人口中得知当年的爷爷是如何意气风发。年少轻狂时他曾对此将信将疑,因为让太多人红眼的家世。他不免也染上了些许纨绔气息,好像寻常富人家子弟一般的摆阔攀比老人从不过问。但却格外排斥他和首尔公子圈的交集,当时正值青春年少的憨厚青年自然不服管教,终于惹了一把大事儿,直到如今他依然记得那肩章上画了复杂花纹的警察叔叔在爷爷身旁是如何的卑躬屈膝,同样也记得那天晚上爷爷是如何在北村一栋民俗大宅主屋前的草坪上跪了两个小时。
从那之后,憨厚青年便彻底脱离了过去的圈子,在他人眼中更是活的既枯燥又无趣。
老人依旧精神不佳,任何昂贵的精心调养都比不上时间对人的腐蚀,手中的拐杖每次敲击在地上都显得虚弱无力。踏上餐厅铺设的地毯,更是越发沉寂,老人停住脚,目光往一个方向望去,在此之前从未接触过的年轻后生现如今已经是媒体上的风云人物,身为外国人,这实属不易。
餐厅另一头比身边憨厚青年大不了几岁的男人起身,老人看到后面露微笑,和所有他这个段位的人一样。没被媒体上的恶意中伤迷惑了眼睛。
一群只会鼓噪的应声虫而已,能掀起什么风浪?
任何一个能白手起家建立起市值超过二十亿美金集团的人,都不会被言论打倒。
老人重新迈开步子,只是依旧走的很慢。站起身来的男人见状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便迎了过来,老人身旁的憨厚青年看到这一幕露出带着些许带有谢意的微笑。原本木讷的神情,此刻看起来倒是没那么不谙世事了。
“林蔚然。”男人伸出手。
“李泰山。”老人停住脚。和他握了手。
憨厚青年对林蔚然点头,微微后撤半步。昨天还能和这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男人平起平坐,今天却不再是了。
……
泰山地产,比起韩国众所周知的财阀绝对是名声不显,三星、现代、sk的如雷贯耳让民众大多把目光集中他们身上,并未上市的泰山地产甚至很少登上小网站的财经版,但如果把时间退回到九十年代,在各大媒体的新闻报导上便不难见到泰山,虽然只是跟在一系列耀眼的名头背后,但到今天有心人才能发现,泰山是当时为数不多的硕果仅存。
五大新都市开发,这个名词只有老一辈的韩国人才能体会,对比如今当年的经济腾飞对底层民众来说不亚于另一个动荡年代,商业蓬勃发展带来的大量弊端不断涌现,而法律也远没有如今这般健全,泰山崛起和当时诸多涉足房地产领域的公司一样浑身都散发着浓郁的灰色气息,时至今日在提起泰山时也不免有人腹诽几句,加之身家不菲的泰山一直对上市并不热衷,所以在首尔泰山名头不显,人们之所以提起只是因为它拥有sbs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却很少动用这部分足以影响韩国舆论风向的股权。
低调、谨慎。
在商场上这是最难缠的敌人,它们不会成为众人的焦点,也不会让人只闻其名就心生畏惧,它们往往只专注于自己的事情,闷着头赚属于自己的钱,它们只在不得不站上某个对立面的时候才会显露出其该有的狰狞,而其表现出的能量也往往让人们惊叹。
在虚拟偶像乐园项目被授意于泰山之前林蔚然对这家企业的了解只限于知道它立足于仁川,也止步于仁川,随着接触逐渐加深,林蔚然甚至觉得这家企业有点畏首畏尾,如果不是早在月余前一位泰山高层的突然约见,林蔚然还不知道于韩国上流社会相当于隐形人的泰山居然也有不甘,而这份不甘,恰恰是他此时立于不败之地的最大保证。
约见地点选择在餐厅,桌上却没有早餐,王子酒店在仁川的负责人刚来打过招呼,看起来慈眉善目的李泰山却没看上一眼,他只是要了壶价格不高却名声不错的普洱,然后和林蔚然聊了聊和地产几乎毫无关系的新传媒,一番交谈下来算不得艰深晦涩,但林蔚然却暗暗惊讶于这位老人对传媒行业的了解,首尔风传中李泰山动拳头多过动脑,现在看来。都不比娱乐版上的八卦新闻。
聊到气口处,林蔚然拿起茶杯。和这样老而弥坚又异常低调的合作伙伴打交道最是耗费心神,只是一口茶还没喝下。李泰山就为这场谈话做下了定论。
“政治人把黑社会当成只会犬吠的狗,把商人当成送上门待宰的猪,年轻时候想着总算不是猪狗不如,没想到都快进棺材了,却开始想当人了。”
林蔚然手上一顿,轻微皱眉。
“泰山地产的ipo计划两个月后就会提交给证监会。”
林蔚然抬眼看向李泰山,只觉得这位老人并没有看上去那般虚弱不堪。
李泰山轻笑问:“现在林会长放心了吗?”
林蔚然像是后辈被自家长辈看破心思般腼腆一笑:“是我唐突了。”
李泰山摇摇头:“在商言商,口头协定总比不上白纸黑字,可单单白纸黑字又怎么能把目标不一致的两个人绑在同一架战车上?泰山上市需要一个大噱头。没什么比得上仁川经济特区还有一年后公布的仁川扩建,新韩帮泰山加入进来,泰山为新韩提供钱,我们目标一致,才能互相信任。”
林蔚然放下茶杯,一时间保持沉默,李泰山所谓的目标一致、互相信任其实是要把他绑上另一辆战车,虽然提前已经有所准备,但到如今却还是要犹豫几分。在商言商的互利互惠其实就是互相利用,新韩的虚拟偶像乐园计划牵扯到未来仁川经济特区以及仁川扩建后的娱乐产业,乐园将位于整个娱乐地区的中心,是整个地区娱乐文化的重点。能拿到如此地块儿当然不是因缘际会的巧合,完全得益于数月都不曾直接联系的朴槿惠,这一层关系在泰山眼中并非秘密。事实上泰山所支持的另一位议员在大国家党内地位比朴槿惠只差半步,泰山在仁川的崛起完全取决于这位议员的扶持。可在政治利益面前,泰山和新韩都是可以牺牲的存在。
新韩和朴槿惠算是半个合作关系。看起来依旧是从属,而泰山跟那位仁川出身的议员可完全是一方指挥、一方服从,泰山止步于仁川很可能就是这位议员的授意。
现在,泰山不甘于止步,借助新韩加入明年年初就要宣布的仁川经济特区建设计划,届时再公开其ipo计划,对上市后股价必定有极大帮助,投资者的踊跃会大幅度加深泰山在首尔乃至于整个韩国的影响力,到时哪怕每日出入青瓦台的高官也绝不会擅自让其伤筋动骨,可在这次泰山完成华丽转变之中,新韩则担任了帮凶的角色,如果朴槿惠因此政治资源受损,那新韩与其之间的合作必定会出现裂痕。
权衡利弊。
新韩此时面对的困局无非是股票失信,以及财务紧张的事实被昭告天下。
选择与泰山合作,并任由其在来年公开仁川经济特区的政府建设计划,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公开了新韩内部财务问题的沈智浩并非是要动用舆论大潮把林蔚然压垮,其目的无非是迫使林蔚然采取行动,最好是自行提前公开未来政府对仁川的诸多发展规划,以使得朴槿惠面对林蔚然带来的政治压力,造成双方分裂,如果林蔚然选择与泰山合作,恰恰正中其下怀。
看似进退两难。
长时间的沉默并没有打消李泰山喝茶的兴致,哪怕茶水凉了,也是有滋有味,他身旁的憨厚年轻人则是时刻关注着茶杯,到了一半儿就给续上,动作娴熟,想来经常旁观这样的对话。
林蔚然抬头,目光深邃:“泰山在sbs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李泰山微笑道:“如果两年内新韩能收购sbs超过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我愿意和新韩签署一份行动人协议,在泰山撤出之前,交由新韩代为行使泰山在sbs百分之三十的股权。”
两年,这个时间卡的刚刚好,届时面临换届选举,如果新韩到时没那个财力,自然上不了那张牌桌,而泰山待价而沽的筹码则始终不变。
当然,如果新韩上了牌桌,双方加在一起的筹码将多出一倍有余。
林蔚然没再考虑,伸出手:“合作愉快。”
李泰山依旧微笑,再一次握了林蔚然的手:“合作愉快。”
……
正午,林蔚然乘车赶回首尔,东亚日报关于此次‘新韩携手泰山’的报导已经发出,市场上的反应向来敏锐,短短三个小时,新韩股价已经上扬五个百分点,在双方合作才进入洽谈阶段就有如此表现,等十月双方正式宣布合作,新韩市值的再攀新高已经可想而知。
后座上的林蔚然收起手机,曲线图上的生长已经足以让大部分媒体倒戈到自己一方,未来数日的歌功颂德必定不绝于耳,可这不代表林蔚然会任由这些无冕之王搓圆捏扁。
有些人聪明反被聪明误。
比喻起来是撑开一个布口袋,就有狐狸往里钻。
公的看心情或闷死、或拴上项圈,母的可得留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