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讶视了陆七一眼,起身取来一根洞箫,捧到他面前道:“我们一起合奏西江月,好吗?”
陆七点点头接过洞箫,女子回到琴后手放在琴上,对陆七柔和的一笑开始起序。
随着玉指轻弹,柔和的琴音缥缈飞出,一丝淡汐的箫音也婉转追出,琴声叮咚,有如珠玉争鸣,箫声清丽,缠绵不己。渐渐的琴箫之声有如鸣泉飞溅,继而如间关鸟语,彼鸣我和,渐渐的鸟儿飞去,恍如凄清的江水缓缓流动,圆圆明月映入江水之下若现若浮,宛如一人凄楚孤独的叹息着,渐渐若有若无,终于一曲终了。
片刻后,陆七才淡笑道:“让姐姐见笑了。”
女子怔视着陆七,点头叹道:“你的箫乐造诣不凡,我已好久没有遇见过,如你这样的知音了。”
陆七心儿一跳,起身道:“我该走了。”
女子淡笑道:“陪我坐会儿好吗?”
陆七一听只好又坐下了,女子问道:“你来这里只是玩玩?”
陆七摇摇头道:“不是。”
女子讶道:“那你到这里做什么?”
陆七犹豫一下道:“找人。”
女子皱眉道:“来这里找人,是不是你的亲人落在这儿?”
陆七迟疑了一下,点头道:“我有个表妹可能被卖到这里了。”
女子听了轻摇头道:“那我劝你还是别找了。”
陆七一愣,注目道:“为什么?”
女子淡笑道:“卖到孔雀楼的女人,基本上会是美貌如花,你找到了也出不起钱为她赎身。而且进了这里的女人,最怕的就是见到亲人,因为己经是娼妓,无颜再面对过去了。”
陆七怔了一下,点头道:“象姐姐这样的,得需多少银子赎身。”
女子柔声道:“象我这种年龄大的,也得三千两。”
陆七听了很是惊讶,他家在石埭县,买美艳的韦双儿也只用了三百两,这江宁青楼女子的身价,怎会这么的贵呀,难怪赵县丞往江宁贩卖美女,两地的价差好大,一时他默然发了愣。
耳听女子笑道:“你先别发愁,你的表妹我可以替你看看在不在。”
陆七一听喜道:“多谢姐姐。”
女子起身道:“公子明天午后再来,我给你准信。”
陆七忙起身道:“那在下明天午后来。”
女子柔笑道:“你就这么走吗?”
陆七一怔,忙伸手入怀道:“姐姐一曲多少银子?”
女子柔笑道:“谁要你银子了,你表妹什么名字,总得告诉我吧。”
陆七一怔,伸手一拍头,和声道:“我表妹名唤绿珠,原本是流落在太常少卿吴府的。”
女子点点头,柔声道:“绿珠,我记下了,你叫什么名字?”
陆七道:“在下叫陆天风,习称陆七。”
女子柔笑道:“陆公子也该问问小女子的名字吧。”
陆七听了有些尴尬,和声道:“请问姐姐芳名。”
女子笑道:“我叫玉竹。”
陆七点头道:“玉竹姐姐,我记住了。”
玉竹深视了他一眼,又柔声道:“听陆公子的口音不象本地人,是商人吗?”
陆七一怔,摇头道:“我是石埭县人氏,来京城就是为了找表妹,我现在龙威镖局打杂。”
玉竹点头道:“公子下回来时,请李婆子直接领过来就是了。”
陆七点头道:“我记住了。”
玉竹笑道:“陆公子请慢走。”
陆七拱礼道:“在下告辞了。”
出了楼,李婆子站在外面。一见陆七出来,忙不迭的笑道:“玉竹姑娘,这位公子好吗?”
玉竹板脸道:“李婆婆,我托你是找适当的人,用不着你拉客,送这位公子走吧。”
李婆子碰个钉子,悻悻的引领陆七向外走去。陆七回身一礼后,跟着李婆子向外走去。
路上,李婆子不满道:“给她找个年轻都不行,还想找侍郎公子,那有呀。”
回头冲陆七道:“她收了你多少银子?”
陆七皱眉道:“她没收银子。”
李婆子突的停下,看了陆七一眼笑道:“公子你有福了,八成她看上你了。”
陆七一怔,微窘道:“婆婆别乱说,她那会看上我了。”
李婆子笑道:“这玉竹姑娘脾气最大,遇上对心的文人雅士,一分银子都不收,碰上达官富贾,听只曲子也得二三十两银子,你对了她的心,以后多来几次,兴许能够娶到她。”
陆七听了心下苦笑,淡然道:“她赎身得需三千两银子,我是出不起的。”
李婆子一怔,随即笑了,道:“公子爷真是外行人,象玉竹这样的红妓,三千两银子那够,最少一万两。这还是现在的身价,放到五年前,两三万两银子才行呢。”
陆七听的猛一抬头,惊道:“不会吧。”
李婆子道:“怎么不会,五年前她和礼部侍郎的二公子对上了心,自己花了三万两银子赎了身,结果那个礼部侍郎,怎么也不许二儿子纳娼妓为正妾。她呀,心比天高,红颜命薄。”
陆七一怔,随口道:“她自己出钱赎了身啦。”
李婆子听的一摇头,笑道:“你又外行了,做娼妓的那个不存赎身私银,象玉竹这样的红倌,十几年下来,去了当初赎身的银子,手里最少还有一二万两银子。连自己的卖身契,全存在宝丰钱庄里呢。”
陆七哦了一声,李婆子一捅他道:“你多上点心,娶她回去,可什么都有了?”
陆七摇头正色道:“我己经娶了妻室,就是她有意,我也不能娶她。”
李婆子立时又笑了,摆手道:“你快逗死我了,真是个没开化的毛小子,唐律上写着呢,娼妇落籍只能为侍妾和奴婢,只有嫁人后生了儿女,才有机会扶为正妾,你呀,走吧。”
路上,得了便宜的田玉兴奋的哼着小调,笑问道:“兄弟,那个红倌叫什么呀?”
陆七心不在焉的回道:“玉竹。”
田玉愣了一下,突的大声道:“玉竹,真的是玉竹。”
此时正在街上,不少人看向他们。陆七微窘道:“大哥,你叫什么呀?”
田玉兴奋道:“兄弟,你发财了。那个玉竹才貌双全,你可是左抱美人右抱金呀。”
陆七听了心里生烦,摇头道:“别乱说,玉竹又没看上我。”
田玉却来了劲,唾沫星儿乱飞的说个不停,烦的陆七哭笑不得。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陆七忙回身看去,只见一匹黑马狂驰而来,路人纷纷急躲。陆七看清马上是一名顶盔披甲的武将,他下意识的向路旁躲去。
不想才走出三步,忽见田玉还傻立在那儿向后看去,眼看黑马己快冲到田玉近前,陆七大急,身形一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闪回田玉近前,伸手将他急拉去了街边。
马上武将凶横的很,是故意纵马伤人,眼见有人将被踏在蹄下,不想眼前一花,那人在马蹄下神奇的消失了,弄的他思想没有准备,差点倾下马去,忙勒住缰绳停下马闪目寻视。
街上人一见惊惶四散,生怕祸到头上。陆七拉着田玉也跑了开去。
两人定下心,田玉捂着胸口道:“我的天哪,谢谢兄弟拉我一把,不然是白死了。”
陆七皱眉道:“这人是谁,怎么大街上纵马。”
田玉苦笑道:“当朝最得宠的四品忠武将军周正风,他的堂妹是唐皇陛下的皇后娘娘,曾经骑马踩死过两个人,谁敢惹呀。”
陆七心忖京城法度,看来比地方上还要黑暗,他和颜点头道:“你没出事己是大幸,咱们回去吧。”田玉脸有余悸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