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白骨如海,光洁如玉的质地被头顶头颅灯笼的黄光映射得如梦似幻,好像一颗颗巨大的钻石在聚光灯下缓缓旋转,让所有人尽情欣赏它的美丽。
与之前一路而来的布局相同,脚下是躯干部位的骨头,两旁的护栏则是手脚以及一些碎掉的部位,不同的是这些骨头比起肌肉以及皮肤都要更苍白,没有哪怕一点颜色,如垂暮的死马般无力的随风晃动,无奈,无耐。
风,对,没错,就是风。
伴随着古旭尧与苏云一路前行脚下白骨发出的脆响,这沉闷的地下世界中终于有了风,或许是来自于某些人的怜悯,又或许只是因为愈发响亮的哭声掀起的不平,总之这风吹起的时候并不恰当,正好相反,寒意凉时风再过,那只不过是徒增更多的悲切罢了。
但并非所有的事情都变坏了,至少脚下的白骨已被串连成了一道相对于平整的道路,横列的白骨被连接起来后,即便脚下的骨头并不让人感觉多么牢靠,但至少不会被金冥河的河水吹散它的形状。
且行着,古旭尧双眼渐渐开始模糊起来,失血过多实在是让人无法阻止的伤势,特别是被那种仙工器破开了胸口大片的区域,现在想来他却没有后悔,只是有些担心苏云若是没了自己,是否可以只身走出这地下世界。
“旭尧,你感觉如何?”
轻轻的伸出手搀着古旭尧,苏云轻声暖语的背后丝毫没有想到自己会如何,眼前的男子受的苦已经够多了,她心知肚明。
“我没事,我们一路走来都没发现常山,你说他会不会……”
话音未落,前面的路已经到了尽头,这段不算难走的骨桥并没有什么难题出现,这并没有让古旭尧感觉到任何喜悦。
骨桥不长也不短,总之两人走的时间无法计算,到这边的时候却只看见一堵石壁,确切的说应该是,一大片崖壁。
延伸向上,没有着力点的崖壁评出奇的平整,就好像这悬崖是被人一刀劈砍下来形成的一般,抬头望去时根本看不见尽头,谁都知道如此向上便是出去的路,可谁人又能成功的攀上去呢?
“不是吧,这哭桥是不是耍我们!桥的尽头居然直接连接着悬崖,这叫我们怎么离开嘛!”
苏云有些气馁,原因是她知道古旭尧的身子已经顶不了多久了。
“别急,苏云,你看这是什么。”
在骨桥的尽头有三堆黑色的碎骨,它们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拼凑成几个字。
“欲往前行,必弃一友,脑中信念,在此一断,从此陌路,你生他死。”
字面上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还有一件更容易让人猜到的事情就是,封常山必然是先抵达了这里,也必然通过了这个试练,而他抛下的朋友,自然就是全心全意把他当成八拜之交的古旭尧。
“可恶,那个混蛋!如果让我看见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苏云恨得牙痒痒,虽然这几个字没有详细的说明,但你生他死的语句暗藏着那个被放弃之人的下场,这片绝地的大门,将永远不会向他开放。
相比苏云的激动,古旭尧则异常的平静,淡淡一笑的他转头看向苏云:“苏云,既然事情已经如此,你便也放弃我吧,反正我已没了出去的资格,那就万万不能让你陪着我在此。”
也许一死了之倒是不错的选择,如此之后便可以少面对很多事情,比如两个女人,又比如那个男子,还有多到数不清的面孔。
“不行,绝对不行,我若是如此做我后半辈子也不能心安的,再者说,你死在这里,我出去又有什么意义?难道要我成为封常山那样的人渣败类不成?我坚决不答应!”
苏云倔强,苏云也重情义,特别是感情,这段她认定了自己一生一世的感情,也就是如此她才会不顾及自己的身份以及女子该有的矜持对古旭尧说那番话,如今要她走,那不是异想天开又是什么?
这样强烈的抗拒并没有出乎古旭尧的意料,同样他也只是笑笑。
“苏云,你想不想救我?”
“想呐,肯定想,你等我想想办法好不好,我们一定可以一起出去的。”
“你看这里有危险吗?即便我在这里老死,或许也要等个一千年左右吧?”
苏云冰雪聪明,听到这里她立刻就明白了古旭尧的意思,她想发作,想要怪责古旭尧为何总想丢下她不管,可瞬息间她又想到了什么,垂下头去。
“我在这里等你搬救兵来,好不好?你们苏家在中州有如此大的势力,难道还降服不了一个绝地吗?对不对?”
或许古旭尧存心就是为了找个借口让苏云独自离开,可这番话却又好像无法反驳般充满了真理,苏云很清楚这绝地有多么邪门,她更加清楚就算一百个自己的力量也无法从这里带走一个人,唯有家族的力量可以办到。
看着那越垂越低的头,古旭尧知道她心中定是在斗争,于是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坐下来闭目入定,既然要让她走,那便要给她看见自己的决心。
“旭尧,你在干嘛?”
“我身上还有些元石,或许还能够不停的用元力来止住胸口的流血,不过时间一长的话,或许就不行了。”
苏云无话可说,她握紧了拳头,心中不断的在呐喊为何上天要如此不公,可惜她的声音无法从这片黑暗世界传到高高在上的天道那里,唯有将这口气咽下,蹲**子。
“旭尧,好,我出去,我放弃你,我出去,可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撑到我回来的那天,你要答应我,你一定要办到,若我再来时看不见你,我定然会去所有你可能去的地方寻你!”
泪花飘散,胸襟湿透也重要,重要的是要与自己的爱人生离死别。
“好,我答应你,我会尽力的,不过你一定要快……”
苏云堵上了他的嘴巴,用她的唇,她不想听到那些话,哪怕半句。
那一吻好像持续了很久,天上的头颅灯笼都灭了,世界重新归于黑暗,只有脚底下的河水依旧奔腾,只有两旁的白骨仍跟着风哭泣,好像雨夜巡视荒村忽然看见一户人家灯火辉煌却不见人影。
“我走了,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
轻轻松开环着古旭尧的手,苏云缓缓转身,看着脚下的白骨碎片,她恨不得将它们撕碎,可她却只能把手放在其上,在心中说出那句她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去的话。
白骨没有任何的异动,只是苏云的身体却开始淡化,这一切变动发生得极快,就好像一缕烟花在空中绽放后立刻消逝的光景,总之归于平静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个人身在黑暗中。
停止了元力的运转,古旭尧知道自己绝对无法撑到苏云来的那时候,他身上的确有元石,五块。
风吹动了他头上的愁思,曾经最好的朋友走了,如今深爱着自己的女子也走了,只是那个自己发誓要保护她一生的人尚不知所踪,可惜他已无法再看见她。
金冥河并不理解他烦恼什么,只是不停的拍打桥身,微微颤动的骨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人在其上走着也是如此,两两分不清,或许后方就有人在走来,来取走他的姓命。
不自觉的躺**子,好像胸口的鲜血已经流干,痛楚早已被抛到脑后,这些事情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意识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就开始模糊,消失,沉重的眼皮告诉他自己正在死去,那累得让人无法醒来的感觉直袭心头,好像儿时母亲温暖的怀抱在召唤,甜美而**。
“睡吧,一切就此结束了。”
这思忖后便开始天旋地转,河水的声音都开始渐渐走远,好像消失。
“睡吗?年轻人,你好像很累了?”
不知是谁在问自己,呵呵,别傻了,这个地方又怎么会有人?
“嗯,我很累了,我要睡去了,睡去了……”
爽朗的笑声从身旁传来,好像很喜欢听见这样的话语。
“是吗?你为何不睁眼看看呢?或许你根本就不困,或许你根本不需要睡去。”
“不行,我受了很重的伤,在这个地方我是不可能被治愈的,不可能……”
“等等!”
猛的惊醒,眼前还是一片漆黑,金冥河的暴怒丝毫没有被削弱,可他身体中竟充满了力量,那种意识模糊的感觉瞬息间消失无踪!
“这是怎么回事!”
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胸口的血迹触目惊心,可一摸之下才发现,那被抱月砍出来的伤口已然愈合完整,除了两道肉疤外,竟没有任何的痛楚!
“你说是怎么回事,它就是怎么回事,年轻人,我都说了你其实并不累,或许只是你自己的幻想,对不对?”
那沉稳的中年人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总之妥妥的传入古旭尧的耳畔,他四下张望,只可惜四周实在太过黑暗,不过很快他找到了一点不同,在正前方悬崖壁底下好像有一个轮廓,一个人的轮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