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的时间转瞬即逝。
这五年,是欧洛泰大力发展的五年,隐然可与粤南特区比肩。
当然,巫立行也慢慢从日常事务中脱离出来,大多数时间都在做好自己的粤东省委副书记的本职工作。
要按照欧洛泰的条件,和粤南经济特区相比,还有不少差距。
巫山自己随时都很清醒,外面的新闻整天吹得山响,和父亲治理下的特区不可同日而语。
不说其他的,就是欧洛泰的交通,是制约地区发展的瓶颈之一。
如今,乌市到欧洛泰的铁路早已开通。
港商们尝到了甜头,不仅把维省境内的铁路修好,目前正在规划沿着青藏高原边缘到南疆的铁路。
很简单,发达地区的铁路,国家也不可能拿出来让外面的资金操作。
像这种波t模式,哪怕在维省的铁路和古城到榆林的铁路早就开始运营。
作为高层,需要通盘考虑。
关于姓资还是姓社的讨论,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偃旗息鼓过。
强势如伟人,也不得不倾听反对者的声音。
国企改革比另一个时空好了不少。
因为总是害怕外国的资金占据主导地位,却走得颤颤惊惊。
其实,在每一个企业里,国资的股份都是百分之五十一,算得上是中国的一个创举吧。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企业的股份构成像这样的。
就算另一个时空盖兹的软件企业里,他的身份只能是里面的一个大股东而已。
但他说的话就好使,并不是因为他的股份比例占到总股本的绝对多数。
巫山甩了甩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的思绪抛开,走进办公室。
“专员。”看到领导从地委那边回来了,秘书胡岩站了起来。
他是巫山所有秘书中最不机灵但却是最实在的一个。当初汪北楠那丫头离开的时候推荐过来的,是她的高中同学。
“小胡,”巫山回头说了句:“到里面来吧,我想和你说点儿事儿。”
“好!”胡岩心里有些忐忑。看到他进去一两分钟不断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轻轻推开门。
“坐吧。”巫山也明白小伙子的心情,也不责怪他没倒茶。自顾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
胡岩有些不安,这时才发觉好像近段时间老是出错。
要换届了,家里的父母一直在问到时候他想干嘛,女朋友也追着喊结婚。
一个二十七岁的小伙子和二十五岁的姑娘。在这个年代算得上是大龄青年了。
可他是巫专员的秘书,随时二十四小时待命,自己的私人时间很少。
“有些什么想法,和我说说。”巫山喝了口茶:“想到什么说什么,咱也算是老朋友了,同事四年多。”
什么?老朋友?专员说我是他朋友?胡岩本来平静下去的心情又不争气地跳了起来。
“专员,”话到嘴边。他只是说出了这句话:“我听您的。”
“我来说说你的优缺点吧,”巫山侃侃而谈:“在我的秘书里,你是最踏实的一个人。换而言之,你的执行力最强。”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你的创造力稍微欠缺一点。也就是你守成有余,开拓不足。我想让你去吉姆奈,担任一届乡长。”
“1984年以来,我国改变政社合一建制,重建乡政权,吉姆奈将原有的人民公社和地方国营牧场改建为乡。”
“目前有恰勒什海乡、喀尔交乡、托普铁热克乡、别斯铁热克乡、托斯特乡、托普铁热克镇,一共是五乡一镇。”
“经过几年的发展,欧洛泰地区的面貌焕然一新,吉姆奈也不例外。但实际上,还是我地区最穷的县份。”
“你愿意过去吗?”巫山眼睛灼灼地盯着他。
“我愿意!”胡岩本来想委婉地拒绝下,但又怕领导变卦,这句话脱口而出。
“行!”巫山站起来拍了拍突然的肩膀:“好好做事儿吧,换届后你就过去,我先和吉姆奈那边打好招呼。”
这小伙儿过去,应该能起到作用。
胡岩很虚心,加上巫山有意无意言传身教,学到不少东西,就差实际操作。
看到胡岩出去的背影,他心里有些不好受,感觉就想看到当年那些转业的战友一样。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自己的秘书不能一直生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还是应该放飞他们。
以前的秘书,并没有这种感觉,或许是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最长?
“专员,李书记和罗副书记准备过来。”刚出去没一会儿,胡岩又敲响了门。
他知道,不管是李开军还是罗定金,来的时候不需要请示的。
李书记就不用说了,那是专员在部队时的战友。
罗副书记顶替了以前的地委副书记张万伦,顺利接任。
也许他的性格比以前的张副书记更有棱角,常委会上却并没有人对他产生明显的恶感。
在这个社会上,人们都服从强者。
罗定金本身就是一个搞经济的好手,在巫山身边这几年不是白混的。
不说其他,就是合资企业的管理,都是罗副书记一手搞定的。
外面的人都没想到,在这个年代,企业里居然还有党支部。
更没想到,里面的党支部十分活跃,工人们不少都入党了。
有时巫山在暗笑,要不是因为那些港岛的二世祖们不是大陆人,他会不会把他们也发展成党员?
这人做思想工作太行了,不愧是搞政工出身的。
两人没让巫山等多久,过来得很快。
“专员,在你们的影响下,我也逐渐习惯茶叶的味道。”罗定金一进屋就开始说奉承话:“怎么觉得您这里的茶叶最好呢?”
“哈哈,老罗。你每次说同样的话,累不累呀?”李开军取笑道:“貌似我从认识你开始,好像自己就没买过茶叶。”
“这个,呵呵。”罗定金马上岔开话题:“专员。听说你和梅书记在他办公室吵架了?”
欧洛泰地委常委表面上一团和气。主要是巫山也无意一家独大。
不说其他人,就是与梅家国也和平共处这么几年。
当然。对方也晓得自己几斤几两,在常委会上不可能做刺激巫系的事情。
“言重了,”巫山摆摆手:“理念不一样而已。”
“还是因为要修建行署大楼的事儿?”李开军有些好奇:“您不是在公开场合拒绝过一次吗?”
“他不死心啊,”巫山的眼睛看着正端茶杯走进来的胡岩:“总觉得地委的办公大楼修好了。行署这边不修是我要给他上眼药。”
“他也太高看自己了吧?”罗定金现在俨然以巫系人马自居:“不过,专员,我很好奇,为什么你就坚持不修行署大楼呢?”
地委的办公大楼,在原址上改建的。
去年还在这里联合办公过几个月,那边修好后又搬了回去。
“可能是我内心的坚持吧,”巫山淡淡地说道:“在国外。那些政府的大楼都是城市里最破旧的。行署大楼到现在满打满算不到十年。”
“那......”罗定金苦笑着:“得,只要您觉得好就行。我那边还有点儿事儿,小企业不少也要兴建党支部,我下去考察下。”
如今的罗副书记。差不多是常委里最忙的人了。
从他来后,巫山就当了甩手掌柜,企业的事情全部丢给他负责,自己负责大方向,日常琐事就罗定金处理。
所幸他除了刚开始的忙乱,后来就越来越得心应手。
“这人眼光不错啊,指导员。”看到罗定金走了,李开军径自到抽屉里拿了一盒烟出来:“刚到地委就靠向我们这边。”
“还是别这么说,”巫山摇摇头:“老罗是一个做实事的人。这样的同志,咱就尽最大努力辅助他,都是为了欧洛泰的发展。”
“您说换届后他会不会顶替老梅?”开军吸了一口烟:“看他整天上串下跳的,感觉没安好心呢。”
他不会认为自己的老领导会当书记,毕竟年龄就是一大硬伤。
不满三十岁的专员应该还得继续熬资历,也许会换一个岗位譬如坐办公室什么的。
“不会,”巫山断言:“罗定金是一个有抱负的人。假如他留在欧洛泰,觉得是在我们的余荫下。要是我没估计错的话,他想自己开创一个地方的局面。”
“对啦!”李开军拍拍后脑勺:“老高要走了,我就专门过来说这件事情的。”
“是吗?”巫山有些讶异:“没听说过啊,啥时候的事情?”
“我也是适逢其会,”李开军苦笑着:“不是准备让我表弟到军分区来当兵吗?看到他在那里生闷气呢。”
“到下班时间了,”巫山看了看表:“那我们晚饭干脆到一起坐坐。”
欧洛泰宾馆建起来不久,炎黄食府就在一号楼开了一家分店。
要不是因为怕遇到人不停打招呼,巫山就直接安步当车走过去,也就三五分钟。
他的性格越发内敛,平时深居简出,在公众场合说话不多,老成得看上去压根儿就不像快三十岁的人。
这是一个坎啊,就是按照虚岁,那也是明年才到而立之年。
你说着破事儿闹的,今年换届了。
两人过去等了一小会儿高红权就气冲冲走了进来。
“老高啊,怎么回事儿?”巫山和他根本用不着转弯抹角:“老李说你不高兴?”
“有啥值得高兴的?”高红权火气还不小:“这边随时和苏俄打几下,我都准备扎根维省,在乌市把房子都买了。”
“那就卖了呗。”巫山不以为然:“现在维省的房子还是很紧俏的。”
通过巫山的努力,不管是欧洛泰地区还是整个维省,房价一直压着。
房子就是老百姓的根啊,他们花不起高价买的。尽最大努力让每一个老百姓都能有房可住。
为此,在省里开会的时候巫山据理力争,终于把那股要涨价的风潮给抵制下去。
在维省,他的人脉如今已经遍及整个省。没有谁愿意冒着得罪他的风险去支持涨价。
经过上次换届后的阵痛。欧洛泰不管是地委常委还是每一个平凡工作岗位上的官员,拿出去就能独当一面。
尼玛。把巫阎王惹火,本地干部就不走出去,其他地区就傻眼了。
房价爱涨不涨,反正官老爷都有房住。
他们也在亦步亦趋地学习欧洛泰的经验。总是有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经济始终不愠不火,老想在这里来引进人才。
“我媳妇儿去操作过,”高红权没好气地说:“一听说我们要走,都他妈压价。这些狗日的,老子算是看清楚了。”
说着,自己拧开瓶盖。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老百姓都是这样!”李开军劝解道:“你我还不是一样?谁愿意买贵的东西?有便宜不占那是茄子加半吊子等于一个二傻子。”
“说什么话呢?”高红权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有火要喷出来,使劲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搁:“我姓高的啥时候占过你便宜?”
“人家好心你当成驴肝肺!”巫山斥责道:“行啦,多钱?我给你买过来。”
“不是这边的问题。”高红权泄气了:“关键是那边的房价比乌市高一倍不止!”
“我去!”巫山有些不敢置信:“不会是伟人爷爷老了想看看你然后调你到京城吧?”
“不是,你爸爸那地方。”高红权火气又起来了:“你说,在那边我咋买得起房?我媳妇儿不想住军营,嫌太吵。”
“多大个屁事儿啊,”巫山晒然:“好啦,我在那边有房子,换一套吧。那边的听我妈说有一百五十多平,跃层的,换不换?”
粤南确实有一套,不是张扬的别墅,就普通高层。
在内地,巫家人还是尽量低调点儿。
“换!”高红权华说出来感到极不自然:“那你不是吃亏了吗?我乌市的房子居住面积才五十六平。”
“少在那里唧唧歪歪的。”巫山心里很痛快,第一次看到这小子发这么大脾气。
他慢条斯理给自己倒上一杯:“爱换不换,给你讲,过了这个村没有那个店!”
“巫旅长,不,巫专员,不不,巫大哥。”高红权眼里满是激动,竟然把酒瓶子拿着往嘴里灌:“不说了,都在酒里。”
“少来!”李开军刚才被抢白一顿,现在还不舒服。
他劈手夺过酒瓶:“是不是大家要拼酒啊。”
高红权嘿嘿傻笑着:“刚才我不痛快,你别往心里去呀。”
巫山心里别提有多讶异,这小子今天不仅发火,还道歉了。
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他的极限。
你要让他再说软话,不如把他杀了吧。
“呵呵,我没真生气。”李开军给自己也倒满:“你为啥去那边啊?”
“就是!”巫山也感到奇怪,那边不是刀超仁在吗?
“老刀那个人吧,其他的都好。”高红权今天很健谈:“难道是从小因为他父亲强势的原因?性格偏软。”
“那也没什么的啊,”李开军大感不解:“粤南特区又没在我国的前线,需要铁腕干嘛?”
“你们不知道了吧!”这丫洋洋自得,吐出两个字:“走私!”
“不可能!”巫山马上否决:“港岛与大陆之间,连双方政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货物畅通无阻。”
“更何况,我们国家加入了关贸总协定,不管是与港岛还是其他国家和地区交易,一样的税率。”
“我不是说普通的货物,”高红权的脸色严肃起来:“那些在我们国家禁止的呢?”
“不会是武器和毒品吧?”李开军插了一句嘴。
“你说对了!”高红权点点头。
什么?巫山大惊失色。
其他地方都无所谓,那里是父亲的治下。
假如这两样进入到我们国家,真不是什么好事情。
上面会不会追究巫立行的责任?
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不对!”巫山不相信:“港岛的地下势力没有谁敢!”
他有说这话的底气,真要有的话,巫家即便不是第一个知道,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到时候放句话出去,这样的人在港岛就不可能有生存的土壤。
“不是那边的势力,”高红权大摇其头:“倭国人!”
“怎么可能?”巫山越发不解:“港岛和那些西方人都不会允许鬼子进来。”
“要是内鬼呢?”高红权高深莫测地来了一句。
“你是说?”巫山张口结舌。
高红权默然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