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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城,令狐堡。
声名赫赫的令狐氏,凭借着在大晋军方的绝大影响力,隐隐有大晋第一门阀之称。
作为令狐氏宗脉族人的居所,令狐堡自然是规模宏大、气象万千。
一圈青金色,比皇城只矮了一丈,窄了六尺的城墙圈住了令狐堡,四四方方的令狐堡在安阳城内的占地面积,几乎和大晋神皇的皇城相当。
但是和位于安阳城正中的皇城不同,令狐堡位于安阳城东北角,这里有一条活水通过一个水门直入城中。这条活水贯穿了整个令狐堡,同时将令狐堡和安阳城外东北方向一片极大的林苑连为一体。
那个林苑的面积,足足有皇城的七八个大小,其中有山峰丘陵,有树林草原,有湖泊溪流,四时有不谢之花,常年有青绿佳木,内有无数宫殿楼阁,蓄养了无数的珍禽异兽。
这条活水,连同活水入城的水门,都尽在令狐氏的掌握中。
令狐氏的大人物们来了兴致,只要登上一叶扁舟,就能逆流而上,通过那道小小的、常年敞开的水门,就直接从威严大气的令狐堡,直入那座精美奢华的林苑。
实际上,严格来说,真正的令狐堡,是城内的这四四方方的城堡和城外的林苑的综合体。
所以,大家心知肚明,令狐氏宗脉的住所令狐堡,实际规模,是皇城的八九倍之大。
这是僭越。
毫无疑问,这是僭越。
但是大晋神皇都对此不置一词,其他人又如何敢开口?
令狐堡正北,一座通体青黑色的大殿中,一张极长的,左右足以容纳数百人入座的长桌端端正正的摆放在大殿正中。
大殿顶部,一枚巴掌大小的明珠镶嵌在藻井正中,明珠放出一道柔和的光芒,恰恰照在长桌的正中位置,隐约可见一粒粒灰尘在珠光中飘舞,珠光也照亮了长桌两侧的一张张大椅。
令狐青青就端坐在长桌尽头,眯着眼,带着笑,欣赏着身前六尺处,摆放在长桌上的九块血色令牌。四四方方、材质好似美玉的令牌上,浑然天成般生出了极细腻的、宛如活物的九龙逐日图。
这九块令牌,就是三国在血旗争夺战中最后的战利品。
那面巨大无比的九龙逐日血旗,被令狐青青最终得手后,就化为了这九块血色令牌。
这九块令牌,就是九个机会,九条性命!
每一块令牌,可以确保一名如同令狐青青一样,已经在胎藏境滞留了无数年,身体和神胎都已经无法承受每日飙升的法力、精血,随时可能自行消散天地之间的胎藏境至强者,一步登天,跨入神明境。
从胎藏境到神明境,有大恐怖。
凡人想要鲤鱼跳龙门一般,从一介凡人变成神明,天地不容。
故而,天地有无数灾劫降临,诸般灾劫中,最直观,最可怕,最难当的,就是那绵绵不绝、每一击都能洞穿天地的恐怖雷劫。
依靠自身修为,哪怕有天道神兵随身,哪怕有先天灵宝护持,也绝对挡不住那恐怖的灾劫,绝对不可能成功的脱去凡体,化为神明。
唯有这‘天神’赐下的令牌,唯有这‘天神令’,每一块‘天神令’,都能确保一个令狐青青这样的至强者四平八稳、水波不兴的成为神明。
神明……寿命无极。
仅此一条,就足够了……那些在血旗争夺战中死掉的三国将士,也算是死得其所了。用他们的死,换来九位尊贵的神明……用蝼蚁的性命换取天龙,这是多合算的事情?
再多死百倍的将士,那又如何?
三国领土如此广袤,子民数量数以万亿计,呵呵,些许死伤,不值一提。
“多好的宝贝,你们,还忍得住么?”令狐青青微笑着,手指轻轻的在大椅扶手上敲击着。
“我令狐青青,没给令狐氏的先祖丢脸……上一次的天神令,也是我令狐氏得了……上上一次的天神令,也是我令狐氏得了……这一次,我令狐青青,终于是亲手抢下了天神令。”
“如此,还能保我令狐氏万年荣华,实在是可喜可贺。”
令狐青青笑得极其灿烂。
身穿青黑色长袍,腰间系着青玉腰带,头戴青木高冠,一脸红光的令狐氏当代家主悄然走了进来。隔着长桌,令狐家主一脸是笑的向令狐青青行了一礼。
“老祖!客人,都来了。”
令狐青青缓缓点了点头,笑着看了一眼令狐家主。
这小子,是他令狐青青的第几代孙儿?嗯,这不重要,活得足够长了,儿孙太多,这辈分什么的,计较起来太麻烦……反正,除了几个潜修不出的同辈兄弟,如今令狐氏的所有族人,都是令狐青青的晚辈。
至于这小子叫什么名字……不重要。
令狐氏有一个令狐青青,这个名字就代表了令狐氏。
令狐家主,只是令狐青青和一众长老随意挑选出来的,在外抛头露面,为令狐氏的利益发声的代言人罢了,说到底,就是一个超级大管家。
这小子想要混到令狐青青如今的地位,还有得熬呢。
“请进来吧!呵呵,都是老朋友啊,好得很,好得很。”令狐青青笑着,轻轻的一挥手。
令狐家主笑着深深鞠躬,然后一步步的退出了大殿。
不一会儿,二十几条人影走进了大殿,他们径直走到了距离令狐青青最近的长桌边,在两侧的大椅上络绎入座。
“天神令,只有九块……老夫自用一块,为潜修的兄弟预备一块……剩下七块,诸位老友,可以开价了。”令狐青青笑得很灿烂,他看着这二十几条人影,就好像看着砧板上一字儿排开的二十几头肥猪。
一名身材魁梧的老人低沉的开口了:“老青,你家,已经欠了我一份人情……烆王第九子,其母是你令狐氏的庶女,老夫已经帮他安排妥当,让他领了厷江伯的封爵。”
魁梧老人手指轻弹桌面,淡然道:“一个厷江伯不算什么,但是有了封爵,他就有资格争夺烆王王世子之位,等他继承烆王王位,一个王爵,就值钱了……这份人情,你得记在心上。”
令狐青青笑看了魁梧老人一眼:“老夫记得了,嗯,这的确是一块小小的筹码,但是,不够……”
一名面容清癯的老人轻轻开口:“老令狐,不要忘了,是老夫调动皇族供奉,倾巢而出赶去增援,否则,你想要夺下九块天神令,难!所以,当有一块是老夫的。”
令狐青青看着清癯老人,他眯起了眼睛:“右相大人……你我多年的‘交情’,一块天神令,妥妥当当,是有一块要归属你的。但是,不能白给!这天神令,是老夫亲手夺下,诸神就只认老夫拥有的权柄。所以,你要付出代价。”
清癯老人同样眯起了眼睛,他目光如刀,和令狐青青同样锋利、冷寂的目光狠狠对撞了一下。
他手指用力的敲打着长桌,过了许久,许久,清癯老人沉声道:“西北,神威军新开辟的二十二个州治,州主、郡主,尽归你令狐氏。”
令狐青青笑了笑,点了点头:“不大不小,中等筹码……还不值当一块天神令。不过,不着急,诸位老友,我们有得是时间慢慢磋商。唔,来人啊,上好茶,上好酒,呵呵,今天,老夫开心,所有茶水、酒水,老夫包圆了。”
安阳城内,令狐氏高朋满座,为了几块天神令,滔天般的恐怖利益被当做小小的砝码,轻轻的放在了令狐青青心中的天平上。
大泽州,巫铁虚站在厚厚的淤泥上,气急败坏的咆哮着。
一群不知道死活的虫豸飞舞着,‘嗡嗡’叫着向巫铁的七窍扑了上来,想要钻进他七窍中快意的吸血吃肉。
巫铁身上突然喷出了三色火光。
这是九转玄功自带的神通三昧真火,这等至高神炎瞬间让他身边百丈范围内温度飙升,小小一群虫豸顷刻间化为青烟。
巫铁脚下的淤泥直接被三昧真火融化成了半透明的琉璃态,等巫铁收起了三昧真火,这些融化的淤泥迅速冷却,巫铁身边百丈范围内的淤泥,就被煅烧成了一块平滑如境的淡黑色大玻璃。
远远的,一群行尸走肉般的男女看向了这边,小心翼翼的朝着这边指指点点。
过了好一会儿,远处一座粗陋的茅草棚内,一个袒露着胸膛,胸口挂着一大片黑色胸毛,腰间扎着一条粗麻布片的精瘦汉子摇摇摆摆的走了出来。
“谁在这里,大吼小叫的,这里……”
精瘦汉子突然激灵灵打了个哆嗦,他瞪大眼睛,仔细看了看巫铁身上那套大晋高级将领特有的华美战袍,猥琐同时带着几分奸恶的精瘦脸蛋上骤然堆满了笑容。
“大人,大人,唉哟,大人一路辛苦,大人您这是……哎唷,居然每个人招待……可是,不能怪咱们啊……”
精瘦汉子扑到了巫铁脚下,小心翼翼的磕了三个响头。
“这驿馆的驿丞,还有其他的诸位大人,半个多月前,都死啦……哎,这半个月来,这驿馆,您还是来的第一波活人呢……怎的,就大人您一位哪?”
精瘦汉子一脸茫然的向四周望了望。
巫铁身上穿着的,的确是大晋将军级的高级战袍,可是按照大晋军制,哪怕就是一个地位最低的三品将军,出行时也是前呼后拥,起码有一两万亲兵护卫跟着,没有一条五六百丈长短的旗舰随行,没有十几条中小型楼船护卫,你都不好意思和人家打招呼。
这位爷,就这么孤家寡人的……哦,不,还有一架马车,两头马,就这么过来了?
“您,真的一位哪?”
巫铁低头看着精瘦汉子,冷声道:“驿丞他们,都死了?你是什么东西?”
精瘦汉子干笑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跪在地上说道:“小的,小的是这驿馆的辅丁……小的……”
巫铁踹了精瘦汉子一脚,将他一脚踹出去了七八丈远。
索性地面都被巫铁三昧真火炼成了玻璃镜,这汉子‘哧溜’一声滑出去老远,倒也没伤到一丝皮。
“我看你不是个好东西……你怎么来大泽州的?”
看到这大泽州的凄惨落魄模样,巫铁大致也明白了大泽州是什么状况。
良民百姓,这里怕是不会有的。
这一脸猥琐、奸恶的汉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人,小人……”精瘦汉子眼珠一旋,突然哭喊了起来:“小人冤枉啊……小人只是路过某家后院,见到院子里有一个钱袋,不小心捡起钱袋,谁知道里面有几颗价值百万的明珠呢?”
巫铁拔出腰间六炼仙兵长剑,长剑‘唰’的一下飞出,剑尖顶在了精瘦汉子的喉结上。
“说实话,你犯了什么事过来的?”巫铁冷眼看着精瘦汉子:“老子心情不好得很,现在很想杀他七八百个活人泄泄火!”
精瘦汉子浑身汗如雨下,他哆哆嗦嗦的说道:“入室抢劫,奸了苦主三个女儿,把他两个儿子采摘了,贩去做童乞……判了斩立决,但是大泽州需要人充边,判案大人问我想死想活,小人想活,就来了这里……”
巫铁看着精瘦汉子。
“如此,你算是极品人渣……你还活着干什么?”巫铁眉头一挑,悬浮在空中的仙兵长剑就往前轻轻一刺,精瘦汉子的脖子上,一缕极细的血水就流淌了出来。
“小人罪该万死,但是小人在大泽州已经活了七年,是如今大泽州活得最久的人……小人,对大泽州上上下下一应状况都无比了解……”
精瘦汉子裤裆下一道黄色水迹漫了出来,顺着玻璃地面淌了好大一片。
“那,你说说,我在大泽州,最要小心什么?”巫铁冷眼看着精瘦汉子。
“您,最要小心的,不是那些不安分的土著,不是那些毒虫猛兽,是,是,是……”
精瘦汉子眼珠乱转,他一会儿看看顶在喉结上的仙兵,一会儿看看巫铁,一脸的纠结和狼狈。
突然间,远处传来一声呐喊:“税丞老爷回城哪!”
“税丞?”巫铁瞪大了眼睛。
“税丞!”精瘦汉子哆哆嗦嗦的,终于吐出了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