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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秀峰一行赶到万福桥,跟守在万福桥的韩博经大桥镇赶到扬州城外,找到守在城外的王监生和八十多个原来在泰坝背盐的苦力。
原打算按之前说好的让余青槐和李致庸率苦力们跟吴文铭一道去仪真,结果吴文铭见苦力们不但没兵器而且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看上去跟叫花子差不多,竟又反悔了,说他一个人回去就行。人家看不上,韩秀峰没办法,只能让余青槐和李致庸带几个家人跟他一道去仪真。
打发走吴文铭等人,韩秀峰一行跟韩博和张光成的堂弟张光生赶到运河边的一个一进三间两厢、前后六进,古色古香的院子,一走进四柱五架抬梁、八角莲瓣如意纹石础的楠木厅,韩秀峰便好奇地问:“这院子是谁家的?”
“禀韩老爷,这院子是一个盐商的产业,他每年都会去我们角斜场购盐,这一来二去就跟家兄成了朋友。开始我没过打扰他,也不晓得他家在这儿,大前天正好在路上遇着了,才晓得他家在这儿,而且打算带家人去邵伯暂避,只留下一个老仆照看宅子。”韩博回头看看王监生,接着道:“我想着王兄到了,韩老爷很快也会到,不能没个落脚的地方,就厚颜相求,没想到人家竟一口答应了。”
韩秀峰沉吟道:“去邵伯暂避,邵伯一样凶险。”
“他晓得,他之所以去邵伯是因为那边有亲戚。他说了,贼匪要是杀到邵伯,他就带着家人跟亲戚一道去清江浦。”
“他也算拿得起放得下,比城里那些观望甚至心存侥幸的盐商强多了。”
“这倒是。”
韩秀峰接过王监生的家人端来的茶,又问道:“王兄,陆大明和梁六从泰坝上招募的那些青壮晚上住哪儿?”
“十几个住前院,剩下的住河边,”王千里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个盐商有钱,不光有这个大宅子,在河边还有十几间房。原来租给人家做小买卖,专做河上船工水手的生意,听说贼匪要杀过来,那些做小买卖的全跑了,河边那十几间房也就空着。”
“这两天有没有收获?”
“有,晚生正准备禀报呢。”王千里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账本,禁不住笑道:“杨殿邦不知所踪,漕标的那些兵丁群龙无首,好多漕标的绿营兵早跑了。我们来得晚,只遇上几十个,只要给百十文钱,他们就愿意把刀枪甚至行头卖给我们,这两天共收了两匹马、六杆鸟枪、两杆抬枪、四十二口刀,十六身绵甲、三十多件号褂,四十二顶铁盔,三百多斤铅子和一百多斤火药。”
“这么说漕标的绿营兵全跑光了?”韩秀峰凝重地问。
“全跑光了!”张光生接过话茬,苦着脸道:“现在城里就剩扬州营的两百多个绿营兵和盐捕营的一百多号人,还有几个衙门的衙役。”
“张翊国呢,张翊国在哪儿?”
韩博连忙放下茶杯,无奈地说:“韩老爷,我一收到您的信就去找过张翊国,去探过他的口风。结果听口气发现他好像跟副将朱占鳌走得很近,朱占鳌给了他不少刀枪,他又从士绅那儿筹到了点粮饷,正率他招募的那三百多号乡勇在桃花庵操练,打算在桃花庵阻截贼匪。”
“你没提我们打算守廖家沟的事?”
“没提,他迂腐的很,我没敢提。”
“没提就好。”韩秀峰环视着众人道:“诸位,我来此的消息也要泄露出去,要是搞得众人皆知,那我们就真成见死不救了。”
“我们谁也没说,除了吴文铭谁也不晓得您来了。”张光生急忙道。
“吴文铭没事,主要是不能让扬州城里的那些老爷们晓得。”韩秀峰示意潘二摊开地图,紧锁着眉头说:“实不相瞒,来此之前我真打算在这儿或大桥镇先跟贼匪周旋一番,然后再退到廖家沟东岸。可是来了才晓得不管这儿还是大桥镇,能跑的几乎全跑了,没跑的不但帮不上我们的忙,贼匪一来甚至会倒戈相向,估计仙女庙也差不多。所以不能全听徐老鬼的,我们得从长计议。”
正如韩秀峰所说,从扬州城到万福桥这一带的几个大镇,原来一个比一个繁荣,尤其大桥镇,各类店铺、行馆、酒楼、客栈、钱庄多达三、四百家,可现在镇上却见不着几个人,商铺、行馆几乎全关门了,就算没关门也是留下一两个伙计看店。
士绅和那些有钱的掌柜要么去了樊川、邵伯、泰州等地方避祸,要么去了乡下,没走的全是穷光蛋。尤其是那些在河上讨生活的穷人,他们不但一点也不担心贼匪会杀过来,甚至还有些期待,贼匪真要是杀过来,天晓得他们会不会跟着造反!
想到这些,王千里禁不住问:“韩老爷,那我们怎么办?”
韩秀峰站起来指指地图:“诸位,我们不但要守万福桥和仙女庙,一样要分兵去守邵伯,不过这三个地方是能守则守,实在守不住就退守宜陵。我们就以宜陵的白塔河为界,别的地方被贼匪占就占了,但绝不能让贼匪渡过白塔河!”
“白塔河距泰州仅四十里!”张光生喃喃地说。
“离泰州近虽近了点,但粮草能接济得上,”韩博紧盯着地图道:“不但粮草能接济得上,徐老鬼要是见贼匪已经杀到了白塔河,一定会差人召集附近的青壮驰援,毕竟再往东就是泰州地界,他说话好使,不像在江都。”
韩秀峰坐下道:“我想的不只是粮草,也不只是徐老鬼会不会召集青壮驰援,而是贼匪攻占扬州之后不可能不留兵驻守,扬州距白塔河八十里,贼匪能分出多少兵?又敢孤军深入多远?”
“韩老爷,要是贼匪派大军攻泰州呢?”
“贼匪真要是派大军,那应该去攻邵伯,再沿河北上攻清江浦。”
“丰济仓!清江浦那边可是天下粮仓!”
“我要是贼匪,泰州和清江浦这两个地方让我选,我一定会选不但九省通衢,而且还有‘天下粮仓’的清江浦,才不会在泰州耽误功夫。”
张光生低声问:“韩老爷,您是说我们先分兵阻截,然后边阻截边退到宜陵,等贼匪杀到宜陵已是强弩之末,不但能守住,甚至能反过来追剿!”
“这得看你家少爷的,现在能用的就你家少爷和李老爷手下那五团乡勇。”韩秀峰抬头看向王监生,接着道:“王兄新招募的那几十个青壮到底能不能战你也看到了,等会儿给你堂哥写封信,告诉他率五团乡勇敢过来之后,只要能拖住贼匪六天,剩下事就交给我了。”
“韩老爷,您打算用这六天操练新招募的青壮?”
“不只是操练,还要召集青壮挖壕结寨,不争分夺秒做点准备咋阻截。”
“那韩老爷您打算什么时候让家兄率乡勇们过来?”张光生追问道。
韩秀峰正准备开口,王监生的家人匆匆跑了进来,一进大厅就急切地说:“韩老爷,三少爷,镇江失陷,镇江被贼匪给攻占了!”
“你怎么晓得的?”王监生站起来问。
“逃难的人说的,这会儿从镇江来了十几条船,船上全是逃难的人,”家人擦了一把汗,气喘吁吁地说:“听逃难的人说杨抚台带着残兵败将去了江阴,他们不晓得江阴能不能守住,没敢跟着去,全雇船来这儿了。”
韩秀峰心想也真够倒霉的,来江苏上任前段大章和黄钟音帮着写了两封引荐信,结果一封也用不上,再想到贼匪已经攻占了镇江,韩秀峰不敢再等仪真那边的消息,斩钉截铁地说:“光生,赶紧给你堂哥写信,不,不用写信了,你现在就去姜堰,请你表哥和李老爷赶紧率乡勇来江都!”
“来了之后再分兵去守邵伯和仙女庙?”张光生愁眉苦脸地问。
韩秀峰岂能不晓得他是担心他堂兄手下的兵不够,咬着牙道:“算了,他们只要来守万福桥,只要能帮我拖住从万福桥去犯泰州的贼匪六天。”
“韩老爷,仙女庙和邵伯怎么办?”韩博下意识问。
“等新招募的青壮全回来,你和陆大明率一百青壮去仙女庙。王兄,到时候你率一百青壮去邵伯。”
当着张光生的面,好多事不方便细问,尽管不太情况,韩博和王监生还是拱手领命。张光生一刻不敢耽误,连行李都顾不上收拾动身回泰州。
他前脚刚走,韩秀峰便轻描淡写地说:“千里,韩博,瓜洲巡检司设在仙女庙,邵伯一样有巡检司,守这两个地方是瓜洲巡检和邵伯巡检的事。守住他们有功,守不住跟我们没任何干系。”
“那您让我们去做什么?”王监生不解地问。
“去等几个人。”
“等谁?”
“等督同江防事的前两淮盐运使但明伦,两淮盐运使刘良驹,扬州知府张廷瑞,江都知县陆武曾和甘泉县知县梁园棣!”
“等他们做什么?”韩博越想越糊涂。
韩秀峰冷冷地说:“他们不但不好好守城,还凑银子去跟贼匪赎城,害我们要跟贼匪拼命,这笔账可不能就这么算。我敢断定,贼匪要是杀到扬州城外,他们一定会往仙女庙、邵伯等地方跑,你们去守株待兔,一定能等到他们。”
王监生急切地问:“等到之后呢?”
“不要跟他们来硬的,只要跟着他们,他们去哪儿你们就去哪儿,就说是徐老鬼差你们去的。”
韩博猛然反应过来,忍不住笑道:“对对对,等到之后就跟着他们!”
王监生没做过官,不晓得韩秀峰的葫芦里到底埋的什么药,正准备开口,韩秀峰就冷笑道:“朝廷早晚会晓得他们干的那些事,他们也晓得一旦东窗事发皇上一定会大怒,甚至会要他们的脑袋!所以他们肯定想赶紧躲起来避避风头,再想办法托人帮着求情,等皇上气消了才会露头。而你们要是跟着他们就没法儿躲,想让你们不跟着就得掏银子。”
“还真是!韩老爷,您觉得让他们出多少银子合适?”
“这可是买命钱,而且他们做的又全是天底下最有油水的官,但明伦、刘良驹和张廷瑞一个人少说也要出两万两,梁园棣和陆武曾一个人少说也得出一万两,不出银子就跟着他们,等皇上的旨意一到就拿下他们送钦差大臣查办。”
“送给哪个钦差?”
“这会儿没钦差,过段时间就有了,就算过时间也没有就送往京城。不过我敢断定他们一定不敢拿身家性命当儿戏,一定会老老实实出银子的。”
王监生乐了,想想又忍不住问:“韩老爷,我们拿到银子之后呢?”
“拿到银子就去宜陵跟我会齐,他们不会傻到瞎说,更不敢去找徐老鬼对质,总之,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韩秀峰笑了笑,又说道:“本来想着算张光成一份儿,可他那个堂弟居然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就算了,到时候我们可以多分点。”
“谢韩老爷提携!”
“全是自个儿人,别这么见外。”
韩博没想到这也能发财,禁不住起身道:“韩老爷,他们到底啥时候弃城逃命,到底会往啥地方跑,我们不能光靠猜。要不我去城里盯着,可不能让这几只煮熟的鸭子给飞了。”
“去盯着也好,不过得小心点,既不能被他们察觉,也要提防贼匪。”
“我晓得,我有分寸。”
让韩秀峰哭笑不得的是,王监生竟举一反三地问:“韩老爷,杨殿邦也是一只肥羊,还是只大肥羊,我们是不是想办法打探他究竟躲在哪儿,然后也去跟着?”
“杨殿邦就算了,他可内阁学士,做过礼部侍郎、仓场总督兼户部侍郎,现在更是漕运总督,并且已经八十多岁。皇上砍谁的脑袋也不会砍他的脑袋,顶多夺他的职,罢他的官。”
“惹不起?”王监生苦着脸问。
韩秀峰拍拍他胳膊,无奈地说:“惹不起,不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