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明臣抵达广州后,林纯鸿接过朝廷定版的银币和铜币一看,禁不住感慨万分。大明工匠的能力果然非同一般,其防伪措施与邦泰银币防伪措施可谓殊途同归。
就拿银币来说,稻穗的右下角,有着清晰的“崇祯”二字,这使得采用翻铸法伪造银元时,字迹模糊不清,很容易区分。同时,银币的边缘还有细微的花纹和齿边,大大增加了翻铸的难度。
李明臣态度十分恭敬,絮絮叨叨地诉说铸币事宜:江南地区现银多,银币冲压放在了南京,而铜币冲压放在了武昌,以就近采用大冶的铜。自三月开工以来,累计亏损达到三万多两银子……
林纯鸿听到此处,打断李明臣的话,“工坊放在南京和武昌?那里没有风,水流也平缓,如何开工?”
李明臣回道:“主要采用畜力。”
“这不,问题就出来了,畜力哪有风力和水力省?两个选择,要不和百里洲一样,建超大型水车,要不就搬到水流喘急或者风大的地方!”
李明臣为难道:“这个……建超大型水车哪有那么多钱?搬迁到穷乡僻壤,这个……圣上会同意吗?”
林纯鸿直言不讳地提出:“要不这样吧,半年内,邦泰帮助张钩校完成朝廷的任务。不过此事不可持久,邦泰将派人到南京和武昌,帮张钩校将铸币办成赚钱的买卖。为了更好地合作,张钩校需提供冲压的模具。”
李明臣无权做决定,只好派快马至南京请示张彝宪。
林纯鸿大力支持朝廷铸币,并不代表林纯鸿不想分润好处。此次交易的最根本之处在于提供冲压模具。有了模具,邦泰可以毫不费力地生产银币和铜币,这是完完全全的真币,投放至流通领域完全没问题。林纯鸿就抱着这个打算,以邦泰庞大的生产能力,朝廷铸币利润大部分将流入他的腰包。
银币铜币乃基本足值之币,无论投放多少,对市场的影响都微乎其微。况且,大明经济体如此庞大,需要的铸币乃天文数字,足够邦泰和朝廷开足马力生产十几年。而且随着市场规模的扩大,需要的铸币也会逐渐增多。
同时,林纯鸿准备派人协助张彝宪建立完善的管理制度,建造超大型水车,一方面可以控制朝廷铸币事宜,防止他人插手;另一方面,超大型水车将对武昌、南京周边地区产生巨大的影响,促使有识之士将精力投入奇巧yin技之中。
张彝宪对林纯鸿提出的条件大部接受,只是要求每冲压一个银币,他要从中分润半分。林纯鸿大笑,大笔一挥,将命令传至荆州,令财政司做好与张彝宪交接事宜。
自此以后,邦泰的铸币工坊疯狂扩建,大肆冲压银币铜币,再加上朱由检从铸币中获取了大量银子,食髓知味,不断令张彝宪扩大生产。不到三年,铸币不仅风行全国,还流通至日本、南洋,甚至在欧洲也能找到崇祯通宝的身影。大明朝最终借此机会建立了近代化货币制度。
而且,铸币一经朝廷推出,就受到了各地豪商的极力追捧,大大促进了东南沿海及湖广地区的工商业繁荣,老百姓也慢慢接受了银币,亲切地称呼银币为“大圆”,暗合民间对团团圆圆的期盼。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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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李明臣与张彝宪在南北交流之时,林纯鸿就在筹备海商大会。待与张彝宪最终敲定铸币之事后,杨一仁刚好从长沙来到广州,林纯鸿大喜,立即将筹备事宜交付给杨一仁,自己则投入到海鱼保鲜这个伟大的事业中。
无论是海商大会,还是海鱼保鲜,绝不是随意为之,林纯鸿有他长远的打算。《海权论》说得很清楚,“从事与海洋有关职业的庞大人群,一如既往的是海上权力的重要因素”。林纯鸿要做的就是努力扩大海洋从业人员的规模。
海外贸易的确需要大量的水手,且需要大量的相关配套人员。但是,受限于技术,这个时代的航海贸易风险和成本都太高,运输的货物以利润高的奢侈品为主,对整个社会的拉动作用并不显著。
而海上捕鱼则不然,这涉及到大明过亿子民的吃饭问题。可以想象,如果大明朝的食物有两成来自海洋,任何人当权,都不可能武断地实施禁海政策。不仅不会禁,还会整日担忧失去海洋,这样,增强海上武装就成了必然。
所以,相比较海商大会而言,林纯鸿更重视海上捕鱼,也就不难理解了。
要使海洋捕鱼成为一个新兴产业,两个问题绝对绕不过去,一个是海鱼保鲜,一个是获取大量的廉价食盐。
食盐问题好解决,林纯鸿已经命令商号在琼州府莺歌海、东方、榆亚等地方建立大型晒盐场。至于朝廷的反应,林纯鸿直接忽视,连劫掠、开府建衙的事都干出来了,区区私自晒盐算什么?况且这与官盐并不冲突,对朝廷收入影响并不大。
唯一的难点就在于海鱼保鲜。广东沿海处于热带,渔民们捕到的鱼最多保存一天,第二天就无法食用,所以渔民们多在近海捕鱼,收入也很有限。如果能解决海鱼保鲜的问题,渔民不仅能赴远海打渔,还可以将鱼运至全国各地,其从业人员、其收入必然大幅度上涨。
张兆抵达广东后,马上敏锐地觉察到这个问题,建议林纯鸿拨付重金研究海鱼保鲜技术。林纯鸿深以为然,令工程院向全社会购买海鱼保鲜技术,并拨付重金、抽调精干力量研究保鲜技术。
现在,宋应星和薛一谦带来了一个巨大的密封陶罐,摆在了林纯鸿面前。
林纯鸿一看,就明白了,原来是“原始的罐头”。宋应星颇为兴奋,滔滔不绝地说道:“将海鱼煮熟后,按照口味不同加入调料,然后用软木塞将陶罐口盖紧,再用黄泥密封,足以保证四个月不变质!”
林纯鸿兴趣盎然,剥去陶罐口外的黄泥,赫然发现软木塞上拓印着生产日期“八年二月初八”。
林纯鸿赞赏道:“连拓印日期都想到了,看来宋院长费了不少心思!”说完,林纯鸿拔去木塞,用勺子挖了一块鱼,就往嘴里送去。
“嗯,不错,没有变质。不过,这味道委实不咋地……”
宋应星讪讪笑道:“这是属下放的调料……”
“哈哈……以后得请大明名厨来放调料……”林纯鸿大笑道,“嗯,这个方法不错。不过,估计商业化前景不太好……陶罐价值就不低,况且陶罐运输也不方便,成本太高了。”
薛一谦乃转运部总管,对运输成本相当敏感,当即点头道:“的确,易碎、体积大,船小了,跑一趟不划算,船大了,损耗直线上升,也不划算。”
宋应星不以为忤,笑着从一个口袋里掏出两条海鱼干,道:“这是崇祯七年八月制成的,看看变质了没?”
林纯鸿接过两条鱼干,放在鼻子前嗅了嗅,果然毫无臭味。林纯鸿大喜,问道:“这是怎么制成的?居然可以保存大半年!”
宋应星回道:“趁着海鱼新鲜,去掉头部和内脏,然后放入大量的盐,再晾晒干,就成了。不过保存时,要放在干燥通风的环境中。”
“成矣,成矣!看来,广东的海面上将布满渔船!”林纯鸿欣喜若狂,禁不住大呼道。
薛一谦见林纯鸿极为兴奋,强忍住泼冷水的冲动,表情丰富,不置一言。倒是宋应星不管不顾,说道:“军门,制作鱼干有两大难题,恐怕难以推广,一则需要大量的食盐,二则需要大量的人力,目前在广东,咱们好像并不具备这两个条件!”
林纯鸿笑道:“两位可曾知道,咱们在琼州府囤积了多少食盐?足足十万石!这只是三个月的产量,以后还会更多!至于人力……”
林纯鸿的眉头变成了川字。
宋应星和薛一谦似乎没有看见林纯鸿陷入苦恼之中,没心没肺地惊呼道:“三个月十万石!那该有多大的盐场啊……”
林纯鸿瞬间想到了河南、陕西的乱民,立即叫来张杰夫,下令道:“你起草命令,令张府令派出精干力量前赴河南、陕西和山西,大规模招募难民,全部送到广州来,花再多的粮食和银子也在所不惜!”
“另外,命令周都督派兵全力配合张府令招募难民,同时,与卢象升、左良玉等前线将领联系,购买他们手头的所有战俘,依然按照一两银子的价格,价格高点也不要紧。总之,想尽一切办法增加人手!”
“还有,令秦邦定立即组织人手筹备制造远洋渔船……”
张杰夫刷刷地记下林纯鸿的话,行礼之后,离开了偏厅。
下完命令后,林纯鸿盯着薛一谦道:“薛总管,组建海上商船队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记住一条,海上商路不能局限于大明沿海,要努力往西洋方向拓展!海军会为商船队提供保护。”
薛一谦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大声道:“属下当尽心竭力办好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