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制造局十字路口。
“为连长报仇!杀光东洋鬼!”迷蒙的雨幕之中,无数的声音在呐喊,在吼叫,在发出如雷一般的咆哮,“杀杀杀杀杀!”
那一刀切开赵家木咽喉的日军骑兵才刚刚奔出不到十米,便被七、八个红标军给拦了下来,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满脸是血的红标军,眼睛里仿佛能喷出火焰,他像愤怒的狮子一般从前侧向那日军骑兵冲来,反手抡起毛瑟步枪,用枪托狠狠地砸向那日军骑兵的膝盖。
那日军骑兵见状,急忙举起马刀朝满脸是血的红标军砍去,刀光一闪,那红标军的额头被生生地砍掉一大片皮肉,露出里面森森颅骨,血液与脑浆哗地全涂满整张脸孔,这使得那红标军更加的狰狞恐怖。
“我草你妈!”那红标军在倒下之前,用枪托重重地砸碎了那日军骑兵的右腿膝盖,只听“啪”的一声膝盖骨发出可怕的崩碎声音,那日军骑兵顿时痛得浑身都在颤抖,整张脸一下子便刷成了猪肝色,身体摇晃了一下,便捧着右腿从马上摔了下来。
“干死你个狗鸡掰!”后面一个红标军一个箭步冲上来,举起枪托就狠狠地朝那日军骑兵的额头砸去,只砸一下,便将脑浆给砸了出来,可见其力量有多大。
“草,还不死,林娘还不死?”另一个红标军冲上来,见那日军骑兵虽然脑浆迸射,但手脚还在抽搐,并没有完全死透,便举起毛瑟步枪刺刀,狠狠地朝对方面孔刺去。
只听“噗哧”一声,锐利的刺刀从那日军骑兵的眼睛中插了进去,贯穿后脑而出,因为刺得过猛,刺刀直接“叮”地一声磕到脑后的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这一回,那日军骑兵彻底地死透,手脚停止了挣扎,渐渐僵硬冰冷。
战斗依然在继续,但是由于有了四连和赵成栋掷弹兵的掩护,三连顺利地护送着昏迷的李南退蜀犬吠日到十字路口制造局街道的阵地中,也幸好赵家木及时将嗜战如命的李南给击昏,否则这个狂热又桀傲的家伙绝对不肯撤退,而是死战到底。
“向我靠拢,轻机枪手全都围成一个圈,边打边退!”赵成栋发现单个轻机枪并不能形成足够宽的弹幕阻止日军骑兵疯狂的冲击,他灵机一动,突然想到可以把轻机枪围成一个圈,消除任何的射击死角,利用密集队形形成有效杀伤力,将日军骑兵击退。
听到命令,十余名轻机枪手们跌跌撞撞地向他靠了过来,堆成一个圆圈,边打边撤,将街道上冲来的日军骑兵射倒在地。
由于日军骑兵还不会在马上边骑边开枪,只能依靠马刀来砍杀对方,因此这个漏洞被赵成栋大加利用,如果日军骑兵懂得开枪,朝围着圈的人堆里射,恐怕这十余人眨眼间便没几人能生还,但正由于这个漏洞,日军骑兵在砍杀过落单的红标军后,纷纷调转马头,向这圆圈冲来,还未靠近便一下子被几道机枪火舌给打得手脚乱舞,最后从马上翻了下来。
日军骑兵们想冲垮这个机枪圆圈,但是他们不断地冲上来,然后便连人带马一起不断地被打倒在地,很快便在这机枪圆圈四周堆起一层厚厚的尸体,最后日军骑兵终于选择了放弃,因为除了这个机枪圆圈,街道上落单的红标军已经被他们砍杀得差不多,四连的士兵基本上都在此役中损失殆尽,活着退到十字路口己方阵地的,已不足原来的十分之一,其伤亡之惨重,令许多四连士兵痛哭不止。
赵成栋带出去的两个排同样伤亡惨重,除了围成机枪圆圈且战且退的这十余名机枪手之外,其他的掷弹兵根本无力对抗骑兵的冲杀,手榴弹投掷出去,非但炸不到日军骑兵,反而还把自己人给炸伤了,最后他们只能依靠刺刀去与日军骑兵拼杀,但因为势单力薄,很容易被敌人分割包抄,落单消灭,因此最后能退回阵地的,只有不到十人之数。
“哒哒哒!”十字路口阵地的格林炮开始疯狂地扫射,将靠近的日军骑兵纷纷射倒在地,本来追着红标军而来的日军骑兵还想趁势冲垮红标军这最后的阵地,但在密集的弹道之下,只是徒劳地增加伤亡,不得已只好撤退。
此战日军骑兵虽然伤亡颇重,但相比红标军来说却赚了相当大的便宜,因为红标军整整一个连基本被消灭,赵成栋的两个排现在已经剩下不足20人,要不是当时赵家木果断地后撤,可能连三连的士兵许多人也要倒在前面街道的血泊之中。
赵成栋一撤回十字路口阵地,看到李南仍然昏迷不醒,而三连的士兵全都急切地看着自己,因为现在他是这儿军衔最高的军官,如果没有人领头,士兵们再如何的英勇顽强,那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很容易就被日军给歼灭。
他回头看了一下制造局高墙上那个一动不动,雕像一般伫立的高大黑影,墙头上的人影稀疏,屈指可数,虽然墙头上还布置了三台马克沁,但如果让日军冲过这十字路口防线,那仅靠墙头上的十余人,受潮之后射击非常不稳定的那三台马克沁,根本无力抵挡,真正的防线,也是最后的防线,便是自己现在正在站的位置。
他看着错错落落站在四周的红标军士兵,所有人的身上都沾满了血渍,有自己的血,也有敌人的血,更有战友的血,但没有人感到畏惧,更没有人感到惊慌,每一个的目光都充满着坚定与刚毅,虽然他们经过连番厮杀已经疲惫不堪,许多人甚至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需要别人搀扶,但只要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会义无反顾地奔向战场,哪怕是爬,也绝不退缩。
那一刻,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滚烫的炙泪,这便是我们台湾人自己的红标军,这便是一群出生入死的好战友,一群肝胆相照的好兄弟,有了这些可爱的面孔,有了这些顽强的面孔,有了这些铁血的面孔,谁能说制造局无法守住?谁能说台北城无法守住?谁能说我们台湾岛无法守住?
他看了一眼靠在墙角昏迷不醒的李南,赵家木那一枪托打得实在是太重了,让这个倔强的年轻军官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也不知如果醒来时发现自己的挚友已经阵亡的消息,不知会悲痛到何等地步。
“现在我暂时是这儿军衔最高的军官,东洋鬼很可能就要打炮过来,你们必须全都听从我的指挥,牢牢地守住我们制造局这最后的防线!”赵成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全身的力气大声吼道,“首长已经将所有士兵全都派出来,留在制造局的只有他的十余个亲兵,如果我们这儿失陷了,那制造局也将失陷!你们都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吗?”
“你们现在每个人的生命都很宝贵,绝不可以再随便消耗,即便真要牺牲,也绝对要用在钢刃上,否则你们的牺牲将是毫无意义,甚至可以说是犯罪!”他用目光威严地扫视了一遍在场所有的红标军,沉声道,“首领已经发来电报,将率大军支援台北,我们现在就算是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能丢失阵地,更不能退缩,我们必须死战到底,等待援军的赶来,替首领守住我们红标军最大的宝库——台北制造局!”
他停顿了一下,憋足了力气再次大声吼道:“弟兄们,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坚守阵地,死战到底!”所有的红标军在同一时刻齐声发出雷霆般的吼叫,“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全都准备好了,等待援军,守住制造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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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山。
林汤兴从山头上往下看时,只见崎岖蜿蜒的山道上,人影绰绰,乱哄哄的就像溪流一般涌向台北的东大门,那儿是通往基隆方向的城门,这巨大的人流正是从基隆方向赶来,从上往下看去,少说也有上千人,这让林汤兴感到极为的吃惊。
“那些都是什么人?东洋鬼吧?很不像啊,东洋鬼的队伍没有这么混乱喧哗,毫无秩序!”林汤兴忍不住问一旁的排长,道,“也不像是我们的人,行军还这么大声喧哗,连队列也不整一下,谁要是这么带兵,保证要从我们红标军中滚蛋!”
“连长,不是我们的人,也不是东洋鬼,那他们是什么人?城里的兵勇全都逃命出去,滞留下来的也恨不得多生几条腿能尽早逃出城外,谁还敢再跑来城里?那可真是吃了豹子胆了!”一连的一个排长也感到惊奇,道,“总不会是林团长从基隆调来的援兵吧?”
林汤兴认真地看着那乱哄哄的人流,摇头道:“不可能是林团长从基隆调来的援兵,林团长现在恨不得把基隆以北的温泉岭再重新夺回来,所有兵力都是往北边布署,而且他也没有接到向台北增援的命令,他也不会派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来台北!”他停顿了一下,沉思了片刻,道,“我猜很可能是哪一支义军,在闻得东洋鬼进军台北,而集结起来赶来台北增援!”
那排长忍不住道:“要是义军的话,那得赶紧和二连打招呼了,这东大门是由他们守卫,如果他们不明情况而朝义军开火,那这梁子便算是结下了!”
林汤兴点了点头,道:“嗯,不过我们最好派个人下去看看情况,到底是哪路人马有这熊心豹胆敢来我们台北助战!”
“连长,让我去吧,如果发现情况不对,我就和他们拼了,连长你就用大炮轰他们个稀巴烂,为我报仇便是!”那排长突然站起身来,向林汤兴敬了一个军礼,道,“请连长下令吧!”
林汤兴看了看下面十倍于己的巨大人流,如果是友军也就算了,真要是敌人,他不敢确定这些人杀上山来是否能将他们全都打退,不过这个赌他觉得还是值得打一下,毕竟真要是友军的话,那对于他们来说便是增加了一支极有份量的力量。
“好吧,就由你下去察看一下!”他点了点头,道,“不过你要小心了,如果不是友军的话,也别恋战,带人往山上跑,雨夜之中他们未必枪打得准!”
“是,连长!”那排长敬了个礼,便带着几名部下,匆匆地爬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