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山。
**营一连一排长林凯水按照林汤兴的命令,带着几名部下,匆匆地爬下山去,还未到山脚下,人潮之中有人突然大喊道:“看啦,山上有人下来了,大家要小心了!”
人们举着火把朝山坡上看去,果然有三、四个黑影正迅速向他们走来,有人拿起长枪,有人拿起竹矛,还有人拿着柴刀,乱哄哄地叫成一片,巨大的人流不由停了下来。
“干,来的是何人?”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举着火把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高声道,“再不吭声,老子就打枪了!”说着,他大手一挥,周围的人群已经将刀枪全都举了起来,虎视耽耽地盯着来人,只要一声令下,便冲上前去。
林凯水大步奔了过来,大声道:“我们是**营,你们是哪部分的?”
“什么**营?”那满脸横肉的大汉撇了撇嘴,不耐烦道,“没听说过!老子是红标军,听过没有?红帅手下的红标军!”
林凯水听到这话,不由呆了一呆,张大嘴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如果那大汉说自己是义军或是驻台清军,他都不会感到惊奇,就冲着他们这身乱七八糟的军容和纪律,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是一支红标军。
该不会是想冒充我们红标军吧?在他的大脑中像过电一般闪过这道念头,再看那大汉敞着衣襟,面目狰狞,看着怎么也不像是好人,便不由心生戒备,冷笑道:“我们才是红标军,你们算是哪个部分的红标军?”
将他们几人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听到这话,不由轰地发出一片的喧哗声,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既惊讶又欣喜地看着他们,这让林凯水感到极为的困惑。
那大汉听到林凯水这番话,不由大喜,大步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激动道:“干,你们也是红标军啊,那我们可找到对头了,我们是郑大人手下的红标军……”
“等……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林凯水听到那大汉说自己是郑大人手下的红标军,不由急了起来,红标军是不可能像他们衣衫不整,纪律松散,与其说是绿营练军,还不如说是游兵散勇,他也无法接受这样一支队伍是红标军,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道,“你说郑大人,哪一个郑大人?”
那大汉骄傲地挺了一下胸脯,道:“当然是我们郑逸郑大人!郑大人令我等跟在他们的后面,沿途招募青壮人员扩充队伍,我们在路上抓了这么多人来,耽搁了时间没能及时跟上郑大人的队伍,现在我们终于赶到台北城下!”
他顿了一顿,笑道:“兄弟,你们**营又是哪位大人手下的?”
林凯水自然记得当时**营在赶往台北的路上曾经短暂地停留,招募一些青壮,让他们跟在队伍后面,只是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大汉便是
他看着周围越聚越多的人群,这些人一副散漫游荡的样子,就不由感到哭笑不得,如果郑营长知道他手下都是这样的人,天知道会有怎么样反应,他讷讷道:“我们**营就是隶属于郑大人手下!你……你们怎么一下子就变……变得那么多人?”
那满脸横肉的大汉正是郑逸在台北的路上碰到的那个原台北副团练长李家财,他听到林凯水问起,不由哈哈一笑,骄傲地拍了拍胸脯,道:“兄弟,这些弟兄可是哥哥我花了老大子劲沿途抓来的,怎么样,可没辜负郑大人的期望吧?”
林凯水环顾一下周围密密麻麻水泄不通的人群,苦笑道:“我们**营的编制也就四个连500人左右,好家伙,你们这足足有一两千人,都快够得上一个团了!”他看了看那一张张满脸乌黑粗糙的面孔,忍不住问道,“李兄弟,他们都甘心跟随郑大人打东洋鬼吗?你要知道,我们红标军可不抓壮丁,更不强迫别人加入我们红标军!如果这些人中有非志愿受强迫,首领怪罪下来,就是我们郑营长也保不了!”
李家财哈哈大笑,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围在自己身边黑乌乌的人群,大声道:“弟兄们,你们都说说,今天你们跟随我们郑大人打东洋鬼,是不是被我李某人强迫抓来的?你们是否根本就不想到台北打东洋鬼?”
“我们全都是志愿加入红标军,我们全都是志愿跟随郑大人前来台北打东洋鬼!”人群立刻爆发出如山呼海啸一般的吼叫,“郑大人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林凯水呆呆地看着周围的人群,每一张面孔都是那么的陌生,但每一张面孔又感觉那么的熟悉与亲切,那一刻,他只感到眼睛湿润了,他轻轻地眨了一下眼,两行温热的泪水便淌了下来,他点了点头,道:“好,你们等等,我回去向我们连长禀报一下!”
李家财笑道:“兄弟,这山头是你们打下来的吧?一定杀了很多狗日的东洋鬼,兄弟们缺少枪械弹药,却不知兄弟能不能提供一些,也好助我们进城打东洋鬼?”
林凯水冲李家财抱了抱拳,用力地点头一下,便带着其他几个红标军一起向来时的山头上爬去,向连长林汤兴报告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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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制造局十字路口。
“轰轰轰!”街道上刚刚平静不久,日军便开始打炮,因为距离并不远,打过来的炮弹就像上足发条的铁锤一般,每击一下都仿佛山摇地动般震颤,房屋建筑被炸得崩裂倒坍,原本尸横遍地的街道被飞溅四射的弹片炸得更加血腥泥烂,残肢断臂像菜叶般被抛起,像落叶般撒落下来。
一个红标军刚刚将头探出墙角,炮弹便在前方街道重重地砸出一个大坑来,将四周的尸体都炸成碎块,其中一块碎骸“噗”地一声便打在他的脸上,一下子便将他打得整个人都向后仰去,哎呀一声,摔得翻着筋斗,整张脸都被砸得一片乌青血红。
“隐蔽,全都隐蔽!”赵成栋见日军的炮火极为犀利,急忙大叫道,“留两个观察哨,其他人都躲到墙壁后面去!把格林炮也推到后面去,不要被炸坏了!”
他的话刚一喊完,一枚炮弹直接打在墙角上,只听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整个墙角都被炸出一个巨大的洞,哗的一声,整面墙壁都倒坍了下来,将一名来不及躲避的红标军压倒在地。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倒下的墙砖掰开,好不容易将那压在墙下的红标军扒了出来,要不是大家救得及时,那红标军可能就已经被压得没有呼吸了,不过即便如此,那红标军也已经被震晕过去,赵成栋只好令人将他送到后面安全的地方休养。
当红标军将日军遗留下的两门格林炮推到掩体后面时,日军的炮弹雨点般地落了下来,在街道上炸开一朵朵炙烈灼热的焰花,如果再慢片刻,恐怕那两门格林炮全要炸成碎片。
一个红标军观察哨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从碎渣断墙后面摔了出来,众人吃惊地看过去,原来一块弹片将他的额头削去一大片皮肉,脑浆都迸射出来,在血泊中挣扎了半天便没了呼吸。
死亡就像日常食膳一般普通,谁也不知道自己将是下一个。
“你,顶他的位置,到右边那个断墙后面的观察位,记着,不要暴露目标,不要随便发声,不要站起身来,如果发现情况,就给我们这边吹口哨!”赵成栋见观察哨只剩下一个,便随手抓住身旁最近的一个红标军,抓到自己的身边,在耳边大声吼叫道,“等炮声停顿的时候,你就立刻低下身小跑过去,听明白没有?”
“是,连长!”那红标军用力地点了点头,但因为紧张,握枪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毕竟在如此凛冽的炮火之下,在如此狂烈的死亡风暴之中,任何人都不免会感心惊胆跳。
那红标军一紧张,刚说完话便奔了出去,也没记着要矮下身来,这时一枚炮弹远远地飞了过来,正好打在他前面不远的地上,轰地一声,一道强劲的冲击波便将他整个人都掀了飞起来,啪地一声重重地摔在断墙上,立刻便在残墙上留下一道狂草的血迹。
“啊呀!”众人见了,不由担心地叫了起来,不过他们很快便看见那红标军正从断墙后面艰难地爬起来,竖起大拇指朝众人这边摇了两下,示意没问题。
“好,大伙都到安全的地方躲避吧,如果有情况,我会通知大家!”赵成栋转身对其他的红标军道,“注意看好我们的伤员,尤其是我们的李连长,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就不客气了!”
众人立刻敬礼道:“是,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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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启聪书院街道。
孙世盟带着其他24个敢死队员一路穿街走巷,尽量避开大股的日军,最后看到前方街道奔来一大批落荒奔逃的日军步兵,而且还夹杂着一些骑兵,不由感到十分的惊奇,他们并不知道这正是横谷川次朗败退下来的大队人马,他们现在已经绕到日军的后面,正好与他们碰了一个正着。
一个日军军官见到他们,远远地就发出伊伊呀呀的怪叫声,似乎是想问他们,孙世盟心中暗自庆幸还好换上了这身狗皮,要不然这回他们可就要与这许多日军开战,那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前面有个书院,我们先躲进去!”孙世盟发现街道的一侧有个大门,正上方的匾牌上写着“台北启聪书院”六个大字,他急忙回过头来低声对敢死队员们道,“大家都别吭声,东洋鬼听到我们说话,会马上揭穿我们!”
“是!”敢死队员们低声回应,看到好几百的日军与骑兵从前面街道退下来,与自己这支才25人的小队伍正好碰个正着,无论是谁都会感到紧张,要是被发现了,那他们就算是全员战死,就算是从地狱爬回来,还是无法营长交付的任务。
孙世盟一个箭步便冲到那大门口,直接用枪托狠狠地砸那门,但他才砸一下,那门就轰地倒下了,这让他十分的惊讶,呆了半天,才被敢死队员们拥着进入那书院里,但他才刚一进入大院,里面的景象就让他感到大吃一惊。